绅商的负担,要是把长沙绅商逼到绝路,这长沙城只怕是不等短毛来打就不攻自破了。
退一步来讲,他骆秉章不仅保住了湖南巡抚的顶子,如今还换了顶湖广总督的顶子戴,长沙的绅商也是出了力,有功的,他总不能做那过河拆迁,忘恩负义之人。
至于小民,为练湘勇,湖南小民的油水已经曾国藩给榨过一遍,再榨也榨不出几滴荤腥,反而会惹得民怨沸腾,划不来。
今年的粮饷,只能等到今年的夏税秋粮收上来,或者祈祷徐广缙善心大发,心血来潮,协济湖南一笔巨款。
显然,前者要更现实一些。
西厅内再次笼罩在了一片阴霾之中,陷入死寂。
乌兰泰张了张嘴,看着张亮基、徐有壬那写满无奈与疲惫的脸,又看了看骆秉章、江忠源两人愈发冷硬的神情,一腔热血仿佛被泼了盆冰水,重重叹口气,颓然坐下。
沉默多时,厅外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一名向荣的提标的亲兵未及通报便抢步进来,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双手呈上军报:“抚台大人,长沙北路塘马急报!向军门、和总戎侦得发匪逆首彭刚向岳州府城巴陵大幅增兵!
已发现有多股短毛溯江而上,携大批军需粮秣入驻巴陵,江面巡弋的匪船,数量倍于平常,甚至还有数艘会冒烟、会啸叫、带大轮子的巨舶,一艘顶好几艘漕船大!
此船不似我大清的船,也不像是短毛能造出来的,不知短毛从哪里弄来的这些船。
向军门判断,彭逆大有不久即将南下寇掠我湖南的迹象,请大人们速做定夺!”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西厅的众人久久难以缓过神来。
“火轮船莫非洋人也卷进来和发匪搅和到一起了”乌兰泰倒吸了一口凉气。
乌兰泰以前是广州都统,在广州任职多时,珠江上时常有洋人的火轮船游弋,他一听向荣亲兵的描述便反应过来这是西洋人的火轮船。
乌兰泰对西洋人的奇技淫巧,尤其是火器很感兴趣。
此番乌兰泰从广东带来的营勇里头,最为精锐的部队就装备了一千二百杆从香港重金购得的自生火铳和弹药。
“洋教.洋人果是境外势力在作祟,洋人亡我大清不死!”朱孙贻愤愤道。
“短毛那帮吃里扒外的汉奸,这么快就和洋人勾搭到一起了!”
骆秉章沉吟不语,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能到武昌和短毛接触的洋人多半是从上海来的,上海的洋人虽说也到江宁拜访过长毛,但这些洋人在江宁受到了长毛的冷遇,双方不欢而散。
长毛信洋教,短毛不信洋教。
洋人没缘由不和长毛搅和在一起而和短毛搅和在一起。
骆秉章越想越困惑。
只是现在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去猜想剖析其中的缘由。
“告诉向军门、和总戎,务必坚守岳州大营待援!不许放短毛的一兵一卒南下,若短毛长驱直入长沙,我唯他是问!”骆秉章阴沉着脸给向荣、和春下达了死命令。
岳州大营是长沙城最重要的屏障,无论如何都是不能丢的。
岳州大营之后虽还有些城垣可以凭恃,但那都是些小城垣,挡不住短毛。
“儒斋,短毛发重兵于巴陵,武汉三镇必然空虚,是不是知会湖北的崇抚台和苏溪(罗绕典)南下汉阳,即使一时拿不下汉阳,至少也能为湖南这边分担些压力。”张亮基咬着嘴唇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