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祖父站在桥上,对当时还年幼的陈默父亲说:“这桥不只是石头垒的,是全村人的心血垒的。有它在,咱们村就散不了。”
然而,如今桥还在,村却快要散了。
陈默收起思绪,继续整理信件。最底下是一张泛黄的合影,是三十年前全村人在老槐树下拍的。照片上的人们笑容淳朴,背景里是密密麻麻的房屋,炊烟袅袅。那时的望桥村,鸡鸣犬吠,人声鼎沸。
他把照片小心地放回箱子底层,起身准备晚饭。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秋去冬来,第一场雪悄然降临,为望桥村披上了银装。陈默更加忙碌了,他要确保所有空置房屋的屋顶都能承受积雪的重量,要及时清扫路上的积雪,还要为那些过年可能回来的村民做好准备。
腊月二十三,小年。陈默正在打扫村口的道路,忽然听见汽车引擎声。他直起腰,看见一辆白色轿车正艰难地在积雪的山路上行驶,最终停在了老槐树下。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和一个十几岁的男孩。
“陈叔!”男人高声喊道,快步走过来。
陈默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是赵家的老二赵志远。
“志远?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还没到过年啊。”
赵志远握紧陈默粗糙的手,神情复杂:“陈叔,我是专程回来找您的。有件事,得跟您商量。”
他把身边的男孩拉过来:“小辉,叫陈爷爷。”
男孩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寂静的村庄。
回到家,陈默生起炉火,屋里渐渐暖和起来。赵志远环顾这间几乎三十年没有变化的屋子,目光最后落在墙上那张全村福上,久久不语。
“陈叔,”他终于开口,“乡里已经决定了,开春后,望桥村就要整体拆迁了。”
陈默正往壶里加水的手停顿了一下,但没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您知道,咱们村已经不符合合并安置的条件了。年轻人都在外面,村里就剩你们几位老人,基础设施维护成本太高。乡里说,拆迁后这里会退耕还林,老人们统一安排到乡敬老院。”
陈默放下水壶,转过身:“你们都知道了吧?”
赵志远点点头:“乡里已经开过会,征求了大家的意见。大部分人家都签了同意书。”他顿了顿,“就剩您没签字了。”
“还有几户没搬走的老人呢?”
“他们都表示,您决定,他们就跟着决定。”
陈默沉默地坐到椅子上,目光望向窗外,落在远处那座石桥上。
赵志远继续说:“陈叔,我知道您舍不得。但您想想,您都这把年纪了,一个人在这山里,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去敬老院,至少有专人照顾。”
“我走了,这些房子怎么办?地怎么办?”陈默轻声问,像是自言自语。
“拆迁补偿款会按户发放,至于这些老屋...”赵志远叹了口气,“反正也没人回来了,拆了就拆了吧。”
“没人回来了...”陈默重复着这句话,声音几乎听不见。
那天晚上,陈默彻夜未眠。他坐在窗前,望着月光下寂静的村庄。一座座老屋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仿佛等待着永远不会归来的主人。
凌晨时分,他提着马灯,又一次走出家门。雪已经停了,月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清冷的光。他走过每一条熟悉的小路,抚过每一扇熟悉的门扉,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来到石桥前,他停下脚步。桥面上的积雪被风吹得干干净净,露出青灰色的石板。陈默走上桥,站在正中央,闭上眼睛。恍惚间,他仿佛听到了祖父的脚步声,听到了父亲在桥头呼唤他回家吃饭的声音,听到了几十年前村里孩子们的嬉笑声,听到了那些早已逝去的邻居的谈笑声...
当他睁开眼睛,四周依然寂静无声。
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