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陈默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望着眼前这座已经陪伴他六十二年的村庄。槐树粗壮的树干需要三人才能合抱,树冠如盖,只是秋意已深,黄叶簌簌落下,铺满了树下那块长满青苔的石碑。
石碑上,“望桥村”三个字已经模糊得快要看不清了。
陈默伸出手,轻轻抚摸那些被岁月侵蚀的刻痕。他的手指粗糙如树皮,掌心布满老茧,那是六十年农活留下的印记。一阵凉风吹过,他裹紧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转身向村里走去。
水泥路面上零星散落着枯枝和落叶,路两旁的老屋大多门窗紧闭,门锁锈迹斑斑。有几处土坯房已经坍塌,露出腐朽的房梁和屋内疯长的野草。村子里静得出奇,除了雨声和自己的脚步声,陈默只能听见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路过王老栓家时,陈默停下脚步,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那扇熟悉的木门。院子里,那棵柿子树已经红透了,果实累累,压弯了枝头。他轻车熟路地拿起靠在墙边的竹竿,打下几十个柿子,小心地装进带来的篮子里。
“老栓啊,你家的柿子今年又是大丰收。”陈默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喃喃自语,“给你闺女寄去一些,剩下的我帮你晒成柿饼,等你过年回来吃。”
这样的对话,他已经重复了七年。自从王老栓跟着女儿搬去省城,这院子就交给了他照看。
望桥村原本有一百三十七户人家,如今常住的,只剩下十一户,而且都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年轻人像候鸟一样,只在春节时飞回来几天,然后又匆匆离去。
陈默不是没机会离开。儿子在深圳买了房,三次回来接他;女儿嫁到省城,也多次要接他同住。他都拒绝了。
“我走了,谁来看顾这些房子,照看这些地?”他总是这样回答。
他提着装满柿子的篮子,继续往村里走。经过张家,取下挂在门框上的报纸;路过李家,查看后院有没有积水;在赵家门前,他停下脚步,踮起脚从门楣上摸出钥匙,开门进去转了一圈,确认一切安好后方才退出,重新锁好门。
这是陈默每天的例行公事——巡视整个村庄,照看那些空置的老屋。哪家屋顶漏雨,他会上去修补;哪家院子杂草丛生,他会帮忙清理;雨季时,他会轮流打开各家的门窗通风;冬季来临前,他会检查每栋房屋的结构是否稳固。
村里人戏称他为“村长”,尽管望桥村早已撤销了行政村编制,合并到了山下的新村。
回到家,陈默开始整理刚从各家收获的农产品——李家的柿子,张家的核桃,赵家的红薯...他把这些东西分门别类,一部分留作自己食用,一部分打包准备寄给它们在城里的主人。剩下的,他会在下次下山时带到集市上卖掉,把钱一一存进对应的存折。
午后,雨停了。陈默搬出一个小木箱,里面装满了信件和照片。这些都是村民们寄回来的,有的直接寄给他,有的寄到空置的老屋,由他代为收取保管。
他戴上老花镜,小心翼翼地展开一封信。是张家的小儿子写来的,说今年春节会带新婚妻子回来看看。陈默欣慰地点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件事。“得提前去把张家的房子彻底打扫一遍,被子也要晒一晒。”他自言自语道。
另一封信是李家的孙女写的,稚嫩的笔迹描述着城市生活的繁忙与枯燥,说她梦见回到了望桥村的爷爷奶奶家,梦见夏天在河里摸鱼,冬天在院子里堆雪人。
陈默叹了口气,望向窗外。天空开始放晴,阳光透过云隙洒下来,照亮了远处那座横跨河谷的石桥。
望桥村的得名,就源于那座桥。
那是陈默的祖父和村民们一起修建的。民国十八年,大旱,为了取水,村民们决定在深谷上建一座石桥。没有机械,全靠人力;没有水泥,就用石灰拌糯米浆代替。整整三年,村民们肩挑背扛,硬是把一座长十五米、宽三米的石桥架在了深谷之上。
桥建成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