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卑斯山的雪线之下,松林像墨绿色的巨毯一直铺到云杉村的木屋脚下。清晨的霜挂在每一根松针上,细碎地闪着光,空气冷冽清澈,吸进肺里带着股草木与雪混在一起的干净味儿。汉斯踩着咯吱作响的新雪,沿着熟悉的小径往村外跑,怀里揣着个用暖布裹了好几层的粗陶罐。莉娜家的屋顶已经冒起了炊烟,淡淡的,融进背后巨人般沉默的埃尔斯峰晨霭里。
他在那栋有些年头的木屋前停下,拍了拍肩上的雪末,还没敲门,门就开了。莉娜站在那儿,脸颊因为屋里的暖意和久病,泛着一种不自然的、薄瓷般的潮红,眼睛却还像山涧里的湖水,清亮亮地看着他。
“汉斯,”她声音有些弱,带着笑,“我听见你的脚步声了。”
“炖了点儿汤,妈妈放了山鸡和你上次说的那种草药,”汉斯把陶罐递过去,手指碰到她冰凉的指尖,心里一揪,“感觉好些了吗?”
莉娜接过罐子,低头嗅了嗅:“好香。”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侧身让他进屋。
屋里比外面暖和很多,壁炉里的柴火噼啪作响。莉娜的父亲,老马丁,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个木刻到一半的小鸟,眼神有些空茫地望着窗外覆雪的山峦。汉斯进来,他只是迟缓地转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又转了回去。汉斯早已习惯,村里像老马丁这样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们照常吃饭、睡觉、干活,甚至也会和你交谈,但眼睛里总像是隔着一层磨砂玻璃,透不进光。
莉娜盛了两碗汤,和汉斯坐在壁炉边。她小口喝着,偶尔咳嗽几声,汉斯的心就跟着那咳嗽声一颤一颤的。村里的医生早就束手无策,用了各种土方、草药,莉娜的身体还是一天天地虚弱下去,像被无形的手一点点抽走生命力。汉斯看着她纤细的、几乎透明的手指捧着粗陶碗,一股混合着绝望和某种坚硬决心的情绪,在他胸腔里鼓胀。
“汉斯?”莉娜放下碗,看着他,“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他猛地回过神,扯出一个笑:“没什么。就是在想……埃尔斯峰后面,是不是真的住着能实现愿望的巫师。”
莉娜愣了一下,随即轻轻摇头,那点潮红似乎更明显了些:“奶奶讲的那个老故事?用记忆换东西?”她伸手握住汉斯的手,她的手心有点烫,“别信那些,汉斯。记忆……那是我们最宝贵的东西了。没了记忆,人还是原来的人吗?”
她的目光清澈,带着担忧,直直望进汉斯眼里。汉斯避开她的注视,反手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没再说话。最宝贵的东西?如果连人都没了,守着记忆又有什么用?他看着莉娜苍白的嘴唇,心里那个模糊的念头,突然变得清晰无比,像山涧里的石头,又冷又硬。
接下来的几天,汉斯像个幽灵一样在村里游荡。他刻意去观察那些“空心人”。杂货铺的老板娘卡伦,能精准地称量每一份面粉,报价找钱分毫不差,但脸上再也没有了以前那种爽朗的、能感染整条街的大笑。铁匠布兰德打出的马蹄铁依旧结实匀称,可他不再在休息时吹奏他那把旧口琴了,只是沉默地坐在铺子门口,看着街道,眼神和老马丁如出一辙。他们活着,动作精准,生活顺遂,没有争吵,没有痛苦,但也……没有活力。村子安静得可怕,一种高效率的、冰冷的安静。
汉斯告诉自己,那不一样。他只是需要一点点代价,一点点,来换回莉娜的健康。只要她好了,他们还有很长的一生可以去创造新的记忆。一定……一定是值得的。
在一个乌云低压、山风呜咽的下午,汉斯背着鼓鼓囊囊的行囊,踏上了通往埃尔斯峰背后的小路。这条路早已被荒草和落石掩埋大半,只在老一辈零星的讲述中存在。松林越来越密,光线黯淡下来,参天古木扭曲的枝丫在风中发出怪响,像无数低语。空气冷得刺骨,带着陈年腐叶和湿土的气味。他踩着湿滑的苔石,拨开带刺的灌木,手背被划出几道血痕。寂静压得他耳膜发胀,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格外清晰。
他不敢停,也不敢回头。莉娜躺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