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的薛斩,完全被原主那混账莽撞的性格主导,加上酒精和连输的刺激,哪里听得进半句劝?他天生一股蛮力,猛地一挣,竟同时甩开了程处默和秦理的手,吼道:“都别拦我!老子今天非要翻本不可!崔琰,你就说敢不敢跟!”
崔琰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冷笑,面上却故作沉吟,用折扇轻轻敲击着掌心,片刻后,才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般,叹道:“也罢,既然薛县男有如此雅兴,崔某若是不跟,倒显得小家子气了。不过,如此巨注,空口无凭……”
旁边一个一直垂手侍立的账房模样的中年人立刻上前,动作麻利地将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墨迹簇新的借据摊开在薛斩面前。借据上条款清晰,金额处那“叁仟贯”几个大字,更是触目惊心!
三千贯!一个足以让中级官员倾家荡产,足以买下上千亩良田的恐怖数字!
看到这个数字,连程处默和秦理都倒吸一口凉气。程处默急得额头青筋暴跳:“薛二!不能签!这他娘的就是个圈套!”
薛斩却仿佛魔怔了,他看也不看借据具体内容,目光死死盯着桌上那枚刺眼的红一点,又猛地转向崔琰那看似平静却暗藏讥讽的脸,一股混着酒气的邪火直冲顶门。
“好!我签!”
他抢过账房递来的毛笔,也顾不上什么字体,歪歪扭扭地写下“薛斩”二字,又夺过朱砂盒,将右手拇指狠狠摁了进去,再重重地、带着一股子狠戾决绝,按在了借据的落款处!
一个鲜红、清晰,甚至边缘有些模糊的指印,如同烙印般刻在了纸上。
整个过程,程处默等人还想再拦,却被薛斩用蛮力推开,秦理眼神冰冷如刀,扫过崔琰和他身后那几个眼神锐利的豪奴,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短刀柄上,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但终究,这是薛斩自己做的决定,他们可以劝,却不能真的在赌坊里对崔琰动武,这是规矩,也是底线。
骰盅再次被庄家拿起,剧烈的摇晃声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盅落,置于桌面。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小小的骰盅之上。
薛斩呼吸粗重,眼睛瞪得如同铜铃。
崔琰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好整以暇。
程处默、秦理等人屏息凝神,手心冒汗。
庄家缓缓揭开骰盅。
还是那枚骰子。
鲜红的一点,如同嘲讽的眼睛,静静地、无情地望着薛斩。
静。
死一般的寂静。
薛斩雄健的身躯猛地一晃,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踉跄着向后倒退,撞在身后的花梨木屏风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再由白转灰,眼神涣散,失去了所有光彩,嘴唇哆嗦着,却连一个音阶都发不出来。
完了。
父亲薛轨当年在陇右血战突厥,为救当时还是秦王的陛下,身中数箭,马革裹尸换来的爵位和这点微薄家业,被他这个不肖子,一夜之间,输了个干干净净!
无尽的悔恨、恐惧、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能感觉到周围兄弟们的焦急、无奈,甚至能听到程处默压抑的低吼,但这些声音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琉璃,变得模糊而不真切。
“薛县男,承惠了。”崔琰慢悠悠地站起身,拿起那张墨迹未干的借据,轻轻吹了吹气,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胜利者笑容,“三千贯,限期三月。若是逾期……呵呵,贵府的田产宅邸,可就归我崔家所有了。”
他目光轻飘飘地扫过程处默、秦理等一众脸色铁青的武将子弟,语气带着淡淡的、却更伤人的嘲讽:“诸位小公爷、小将军,今日可都是见证。”
“崔琰!我**你祖宗!”程处默再也按捺不住,指着崔琰的鼻子破口大骂,“肯定是你这厮搞的鬼!不然薛二怎么会连输这么多把!”
崔琰面色一沉,折扇“啪”地打在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