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向晚，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为室内镀上了一层暗金色的光晕，也映照在那只静静躺在桌上的蓝色琉璃碗上，折射出更加迷离梦幻的光彩。
良久，李世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站起身。他没有立刻对薛斩这番近乎“大逆不道”却又直指他内心宏愿的慷慨陈词做出任何评价，脸上也无丝毫喜怒之色。他步履沉稳地再次走到桌前，伸出手，极其郑重地，将那只琉璃碗重新捧入掌中。
他的指尖细细摩挲着那冰凉光滑的碗壁，目光深邃地凝视着碗中那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的湛蓝光泽，仿佛在掂量其分量，又似在思索其代表的无穷可能。
“琉璃……”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而充满磁性，“确实是一柄……好钥匙。”
他放下琉璃碗，转身，目光再次落在薛斩身上。那目光，已然与初入雅间时截然不同，少了几分审视与猜度，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沉与……一种近乎于托付的凝重。
“薛斩，”他再次直呼其名，语气平淡，却仿佛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千钧之力，“你的话，朕，记住了。你的琉璃，朕，也看到了。”
这一次，他不再掩饰，那个代表着至高无上权力的自称，清晰地回荡在雅间之内。
他顿了顿，看着眼前这个青衫磊落、眼神炽热而坚定的年轻人，缓缓说道：
“长安很大，水也很深。前路漫漫，荆棘遍布。”
“好好做。”他的目光如同实质，重重落在薛斩肩上，“莫要让朕……失望。”
说完，他不再有任何停留，拂了拂衣袖，仿佛掸去并不存在的尘埃，迈着沉稳而决然的步伐，向雅间门口走去。那玄色的身影，在渐暗的光线下，如同山岳般厚重，又如同即将席卷天下的风云般莫测。
薛斩站在原地，对着李世民离去的背影，深深一揖，直至房门轻轻合拢，也未曾直起身。
他知道，今日这场问策问心，他已将身家性命与未来抱负，和盘托出。帝王的心中，已为他留下了一个极其特殊且危险的位置。
前程似锦，亦如履薄冰。但，这正是他薛斩选择的道路，一条以“格物”为剑、以“商利”为甲，欲要劈开旧秩序阴霾的狂徒之路！
他直起身，目光落在桌上那只依旧流光溢彩的琉璃碗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决绝的弧度。
风暴，即将来临。而他，已准备好迎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