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自己仿佛在无尽的黑暗和冰冷中漂浮了许久许久。剧痛如同附骨之疽,时刻啃噬着他的意识,时而将他拖入更深的黑暗,时而又让他感受到一丝模糊的光亮和外界的声音。
他好像听到了石柱带着哭腔的呼唤,听到了医官焦急的讨论,感受到了汤药灌入喉间的苦涩,也感受到了伤口被处理时那钻心的疼痛……
不知又过了多久,当他再一次挣扎着,试图从那片沉重的黑暗中挣脱时,一股更加清晰、更加温和的药力,似乎正在他体内缓缓化开,滋润着他干涸的经脉,抚慰着他剧痛的伤处。同时,一股精纯温和的暖流,正通过某种方式,缓缓渡入他的体内,引导着药力运行。
他费力地,一点点地撑开了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
模糊的光线刺入眼中,让他不适地眯了眯。视线逐渐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床榻顶棚。然后,他看到了守在床边,眼睛红肿,胡子拉碴,却在他睁眼的瞬间爆发出狂喜光芒的石柱。
“将军!将军您醒了!太好了!您终于醒了!”石柱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抑制的激动。
薛斩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了一声极其干涩沙哑的音节:“水……”
“水!快!拿水来!”石柱连忙喊道。
一名亲卫立刻端来温水,小心翼翼地用勺子一点点喂给薛斩。
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稍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干渴。薛斩的意识也随着这口水,更加清醒了一些。他转动有些僵硬的脖颈,目光扫过房间。
除了石柱和亲卫,他还看到两名身着宫中御医服饰,气度沉稳的老者,正站在一旁,面带欣慰地看着他。其中一位御医的手,还轻轻搭在他的腕脉之上,显然,刚才那股引导药力的温和暖流,正是来自这位御医。
“薛将军,您总算醒了。”那位把脉的御医见他看来,微笑着开口道,“下官姓王,奉陛下之命,与张御医一同前来为将军诊治。将军伤势虽重,万幸根基深厚,意志顽强,如今既已苏醒,便算是闯过了最凶险的一关。接下来,只需好生静养,按时服药,假以时日,必可康复。”
陛下派来的御医?
薛斩心中一动,虚弱地点了点头,用眼神表达了谢意。他想开口询问战况,询问“狂字营”的弟兄们,但刚一用力,胸腔和肩胛处便传来一阵剧烈的钝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将军不可妄动!”王御医连忙按住他,神色严肃,“您肩胛骨裂,肋骨亦有损伤,内腑受震,此刻最需静养,切忌情绪激动,亦不可多言耗神。外界诸事,自有苏定方将军与赵虎将军处理,您不必挂心。”
石柱也连忙道:“将军,您放心,一切都好!执失思力被打跑了,阿史那社尔也被吓退了,苏将军已经接管了防务,弟兄们……活下来的,都在好好养伤。陛下还下了旨意,重重封赏了您和‘狂字营’!”
听到“封赏”二字,薛斩眼中并无太多波澜,他只是看着石柱,用眼神传递着询问——伤亡……到底多少?
石柱跟随薛斩日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本因为薛斩苏醒而带来的喜悦,瞬间黯淡了下去,他低下头,声音低沉地报出了那个沉痛的数字:“阵亡……五百七十三……重伤二百九十一……‘狂字营’,折损近半……”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亲耳听到这个确切的数字时,薛斩的心脏还是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一阵窒息般的剧痛蔓延开来。他闭上了眼睛,牙关紧咬,脸颊的肌肉微微抽搐。那些鲜活的面孔,那些与他一同操练,一同嬉笑怒骂,最终一同浴血奋战的兄弟,就这样永远留在了那片冰冷的荒原之上……
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份用无数兄弟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捷报”与“封赏”,此刻在他心中,显得无比沉重。
良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眼中那抹悲恸已被深深埋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邃的坚定。他看向石柱,用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气音,一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