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那股无形的压抑。
薛斩能感受到她那份小心翼翼的呵护,心中感念。在她面前,他可以暂时卸下心防,不必去思考那些错综复杂的棋局与杀机。两人有时对坐,一个靠在榻上,一个坐在墩上,并无太多言语,只是听着雨打梅枝,或者看着炭火明明灭灭,便自有一种安宁在彼此间流淌。
然而,这份安宁总是短暂的。
这日午后,薛斩刚服过药,正由石柱扶着在窗前慢慢踱步,活动筋骨,忽闻前院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有身份不低的女眷到访。石柱出去询问,很快回来,脸色有些古怪。
“将军,是……是崔府的女眷,递了帖子,说是崔夫人听闻将军重伤初愈,特来探望,还带了些清河特产的药材和补品。”
崔府?清河崔氏?
薛斩脚步一顿,眼中寒光乍现。他与崔氏,因侯君集之事,早已是势同水火。崔琰在密室中的谋划,他虽未亲耳听闻,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自己必然是他们的眼中钉。此刻,崔府女眷前来“探病”,其用意,绝非善意。
“来了几人?所为何事?”薛斩声音冷了下来。
“帖子是以崔大夫人的名义递的,但来的似乎是崔大夫人的侄女,一位未出阁的小娘子,名叫崔凝。说是代表伯母前来,尽一份心意。”石柱回道,“人还在前厅等着,说是若将军不便,留下礼物问候便可。”
未出阁的小娘子?代表伯母?
薛斩瞬间明白了对方的算计。派一个未出阁的、身份足够高贵的女子前来,既显得郑重,又不会过于正式引人注目。若自己见了他,对方便可借机攀谈,无论说什么,都可能被曲解传出;若自己不见,对方亦可宣扬他薛斩傲慢无礼,不近人情,连世家女子的善意探访都拒之门外。尤其如今他圣眷正隆,若落下个“骄横”的名声,绝非好事。
这是一招看似柔和,实则阴险的试探。
薛斩沉吟片刻,对石柱道:“你去前厅,替我多谢崔大夫人的好意。就说我重伤未愈,形容憔悴,实不宜见客,尤其不便唐突女眷。礼物心领,但过于贵重,不敢收受,请原样带回。言辞务必客气,但态度要坚决。”
“是!”石柱领命而去。
薛斩走到窗边,透过细密的窗棂,望向院中那株在雨后更显青翠的梅树,眼神冰冷。崔氏此举,如同毒蛇吐信,虽未直接攻击,却已露出了獠牙。他们开始用更隐蔽、更符合他们身份的方式,来给他制造麻烦了。
果然,石柱前去回绝后,那位崔凝小娘子并未多做纠缠,只是隔着屏风,用一把清脆柔婉、如同黄莺出谷的嗓音,说了几句“望将军保重贵体”、“他日康复再行拜会”的客套话,便带着礼物翩然离去。姿态做得十足,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但薛斩知道,事情绝不会就此结束。这位崔凝小娘子的到访,本身就是一个信号。世家门阀的的反扑,已经从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延伸到了这种看似无关紧要的人情往来之中。他们试图用这种绵密而无形的手段,编织一张大网,一点点地束缚他,孤立他,败坏他的名声。
傍晚时分,程咬金竟亲自骑马过来了。老程一身常服,风风火火地闯进内院,带进一股凛冽的寒气。
“他娘的!听说崔家那个小丫头片子来找过你了?”程咬金人还没进屋,大嗓门已经传了进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
薛斩靠在榻上,点了点头:“刚走不久。”
“呸!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程咬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抓起桌上的温茶灌了一大口,骂道,“这群酸腐文人,就知道玩这些阴的!派个女娃子来,打不得骂不得,就想恶心人!小子,你做得对,就不该见!礼物更不能收!谁知道里面掺了什么脏东西!”
薛斩看着程咬金气得胡子都翘起来的模样,心中倒是微微一暖。这位老叔叔虽然粗豪,但心思通透,护犊子的心更是毫不遮掩。
“程叔叔放心,我省得。”薛斩道,“只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