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恐怕外面会有些风言风语,说我薛斩目中无人,连清河崔氏的面子都不给。”
“怕个鸟!”程咬金眼睛一瞪,“你如今是陛下亲口御封的‘霍骠骑’!是北伐的头等功臣!他们崔家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给你添堵?谁敢乱嚼舌根,老子第一个撕了他的嘴!你安心养你的伤,外面有老子和你李靖伯伯盯着!翻不了天!”
他顿了顿,凑近些,压低声音道:“不过小子,你也得心里有数。崔家这群老王八,最是记仇。侯君集倒了,他们在军中的势力受损,绝不会善罢甘休。如今看你重伤,太子又明显护着你,他们不敢明着来,但暗地里的龌龊手段绝不会少。除了这些女眷探访,你要小心他们在御史上做文章,或者散播些对你不利的流言。”
薛斩颔首:“多谢程叔叔提醒,我会留意。”
程咬金又坐了一会儿,仔细问了问薛斩的身体恢复情况,叮嘱他务必听御医的话,这才骂骂咧咧地走了,临走前还顺手从桌上揣走了两个程如玉带来的精致点心,说是带回去下酒。
送走程咬金,屋内再次安静下来。薛斩独自坐在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柔软的锦被。
崔氏女眷的探访,程咬金的提醒,昨夜墙外的异动,太子李承乾的拉拢……一桩桩,一件件,如同散乱的珠子,在他脑海中逐渐串联起来。
他仿佛看到了一张巨大的、笼罩在长安城上空的棋局。皇帝李世民是那执棋者,也是最终的裁决者。太子与魏王是棋局上争夺最激烈的两条大龙。而自己,这颗因北伐大胜而骤然变得举足轻重的棋子,正被各方势力或拉拢,或围攻,或窥伺。
崔氏等世家门阀,代表着旧有的秩序和利益集团,他们恐惧寒门将领的崛起会动摇他们的根基,故而千方百计想要将他这颗棋子剔除,至少也要让他失去作用。魏王李泰,代表着对储位的觊觎,他需要打击太子倚重的力量,自己自然首当其冲。而太子李承乾,则需要借助他的军功和声望来巩固地位,对抗魏王和世家。
自己呢?
薛斩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依旧苍白、指节分明的手。这双手,曾经握紧马槊,在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也曾紧握横刀,与袍泽并肩血战,守护身后的国土。如今,这双手虚弱得连端起一碗药都微微颤抖。
但他知道,他不能永远躺在病榻之上。他必须尽快恢复力量,不仅仅是身体的力量,更是在这长安棋局中立足、甚至破局的力量。他不能完全依附于太子,那会失去自主,成为党争的牺牲品;他也不能公然对抗世家,那会引来疯狂的报复,在他羽翼未丰之前是取死之道。
他需要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一条既能保全自身与追随者,又能实现抱负,不负陛下知遇之恩,不负那些战死沙场兄弟期望的路。
窗外的梅香幽幽传来,清冷而凛冽。薛斩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冷香入肺,仿佛带着某种砥砺心志的力量。
他闭上眼,不再去思索外界的纷扰,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引导着那丝微弱却坚韧的内息,一遍又一遍,如同愚公移山般,冲击着那些因重伤而闭塞的关窍。痛楚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虚汗瞬间浸湿了内衫,但他咬紧牙关,眉宇间一片冰封般的沉静与决然。
风雪未止,暗涌更急。但他薛斩,从来都是在绝境中,杀出一条生路!
这澄心别院,不仅是养病的居所,更将是他磨砺锋芒、静观风云再起的……潜龙之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