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调动,北地郡守卒回撤,晋军兵力肉眼可见的削少,这都是不爭之实,消息自京兆传来,至今已有四日余,若不出他所料,徵集辅卒僕役、调动粮草军需,半月足矣,届时便能南下速攻关中。
赫连勃勃为此等待已久,早在十年前,他便覬覦河东关中,且立下豪言一不计十载,岭北、河东尽归於吾,待姚兴死后,关中亦然。
现两地皆为晋军所占,刘裕又要率领大军南下,此天赐良机,赫连勃勃若无开疆扩土之志,只愿偏安一隅,这十数载也没必要常常掳掠秦地。
估算一番时间,想必几日后,刘裕已然离开关中,他厉兵秣马多时,再行筹备半月,一月后兵临京兆。
届时冬霜消融,稍有回暖,却依然冷冽,南人不耐寒,正是发兵良机。
不但如此,发兵应当迅捷,国中重骑、轻骑、游骑所合不下五万数,马匹更是数不胜数,若打闪电战,以奔雷不及掩耳之势,或可趁晋军反应未及时,履克数城,扬三军之锐气。
当然,这都是浅薄的战略,还未精雕细琢,赫连勃勃还是想效仿刘裕,步步为营,攻敌必救,以最小的代价夺取关中。
倘若能大肆削减普军人马,以攻人之策为上,关中自然也就坐稳了。
“陛下发兵关中,是御驾亲征,或任前军统帅”赫连右地代询问道。
“此次非同以往,发兵是为吞併秦地,而非迂迴,朕之意,欲让儿作督帅,先行南下,朕领大军於后。”
见眾人陷入沉思,赫连勃勃扫了一眼,朝王买德问道:“朕知卿腹有良策。”
听此,王买德当即作揖,徐徐道来:“局势尚未明了,兵事关乎国之命脉,刘裕南下亦需时日,委任何人留守也尤为可知————”
“无非那麒麟犊子罢了。”赫连勃勃嗤道。
叱干阿利等皆噗嗤一笑附和。
王买德微微皱眉,思虑了片刻,说道:“依陛下所言,刘裕领江淮精军撤离关中,用一孩童做主镇守,我军胜算当有八成。”
赫连勃勃神情渐而愉悦,頷首示意其继续。
“陛下当知悉刘裕发家之跡,若无刘穆之辅佐,维稳后方,其多半无当下之功绩,幕首病重濒死,他又年岁已高,此番匆忙南归,是为篡取晋室之位,无暇顾忌关中。”
王买德顿了下,先是恭维道:“昔日刘裕趁姚兴死后,发兵克秦,是为无德,陛下南伐,师出有名,是为以顺攻逆。”
“嗯。”赫连勃勃又一頷首。
“河东为晋军所夺,臣尝闻晋將毛修之於定阳、汾河以南筑山城,尚未峻工,平阳以东,由长孙嵩对峙,檀道济等不敢轻举妄动,陛下或可修书一封,趁筹谋间隙,遣使东南,合纵连横,陈述利弊,拓跋嗣若以大局为重,亦会趁此时机,夺回河东诸郡。”
赫连阿利罗闻言,皱眉道:“拓跋嗣向来痛恨兄长,多半不会出兵,夺下了关中,河东晋军孤木难支,还不是我们的猎物”
说著,赫连阿利罗挥舞大手,举止冒失。
夏国就是由一眾胡人组成,其中涵括匈奴、羌、氐、鲜卑、甚至是柔然人,应有尽有,相比於魏,汉化並不算深。
汉人在国內,除去王买德这般有才能之文士,大都是奴僕,连人都算不上,辅兵,杂役等则稍微好些。
这其中不乏有以虐汉为乐的胡人,赫连勃勃则相对公正。
血气上来,何族人都一样,纵是秩千石的官僚也刀起刀落,从不犹豫。
刘裕胃口实在太大,夺取秦地不够,夺取青州滑台等地不够,甚至乎吞併河东,又西进陇右,一时间吃成了臃肿的“胖子”。
拓跋嗣若有意收復河东,既往不咎攻晋,也属於情理之中。
但赫连勃勃与王买德並不指望魏军会出兵,毕竟山阳一役败的过於惨烈,刘裕纵使南归,依有余力再行夺回。
更何况,赫连勃勃早在晋军入主平阳河东前,就屡屡进犯,拓跋嗣多半也不会信他。
这一步棋虽可有可无,但好在无甚成本,无非一队使节,百颗人头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