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旿侧目看向刘裕,观其未有阻拦之意,旋而吼道:“收鞘!!!”
刀剑再而齐刷刷的收回鞘中,隨著车停下,士民自知分寸的不再推搡,静待在两旁。
道中,百余名父老巍然上前,步履沉缓,却鏗鏘有力,其中为首鹤髮老者,悲声道:“残民不沾王化,於今百年矣,始睹衣冠,方仰圣泽!”
说著,他抬袖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哽咽不已。
另一父老上前,继而哀声道:“长安十陵乃公家之墓,咸阳千间殿宇,亦乃公家之宅,公舍家墓而去,欲归何处”
话音落下,城门处一片沉寂,饶是谢晦等知晓实情者,心胸亦然为悲戚所笼。
眾士民闻言,无不低下头去,轻轻抽泣。
茫茫人群中,有一人情不自禁,高声吟道:“咸阳十陵刘家冢————长安宫闕汉室台!”
刘裕听之,须鬢微微颤抖。
数刻后,他平復下心境,再而下车,徐徐至老者身前,握住其手,无可奈何道:“吾受朝廷詔命,不得擅留。”
刘裕长嘆一声,转而摆臂向马下的刘义符,说道:“君等之意,我心中瞭然,故留车兵在此,令文武贤才共留镇关中。”
老人望向刘义符,再而偏首看向刘裕,屈身说道:“非仆等顽固————若关中平稳,黎庶富足,內外无危,仆等断不敢阻绝明公之归路。”
“我明白。”刘裕拍了拍老人的手背,正色道:“镇恶、德祖、敬光、敬士、超石、仲度、道恩等留守在关西诸郡,境內尚有十万兵马,文武俱备,待我料理好庙堂诸事,当会归家。”
事实上,刘裕只对洛阳士民亲口许下诺言,今再而下诺,倒是让父老们安心了些许。
他已应下长安为家,若不违诺,往后或会迁都於此。
老人连连哀嘆数声,颤颤巍巍转过身去。
“明公將王师诸將士尽数留在关中,又以世子坐镇,我等乡野村夫,是该知足。”老人,顿了下,又道:“届时明公安顿江左之事,便会归家,我等非顽民,还不快让开驰道,令公早去早归。”
老人面上的泪水早已乾涸,此时高声呼喊,颇有些命令的口吻。
城门处哭泣声虽未断,但眾士民百姓大都默然刘裕归去,从先前愤慨的语气,继而转变为不舍。
“长安乃公之家,仆等为公之家僕,定为公看守家门!待公归家!!”
刘义符等知晓其心意是何,可听其言语后,依不免有所动容。
长安是汉室家,亦是他们的家。
京兆是,天下亦是。
不论是士人,或是庶民,他们终是汉人,沦落至此,皆拜晋室所赐,刘裕言受天子之命南下,反倒令他们分外牴触。
车轮徐徐滚动,軺车驰过城门,渐渐远去。
饶是出了长安,顛簸陡峭的驰道左右,还有眾多百姓驻足相望。
刘义符一直策马相送至潼关下,在路上,一名名游骑驛卒四散而去,不知驰往何处去。
车仗在关隘停歇后,目视著一名名士卒列队东进,刘裕携同著刘义符再次登上城头,俯瞰著西面千里之地。
“赫连勃勃统兵之能,为父不加赘述,千乘战车安放在城內,绝不可有失。”刘裕郑重嘱咐道。
白直队他领去,但战车得留下,这千余辆战车是抗骑的利器。
关中平原,无山川险阻,无车乘作屏障,直面数万骑军,难以施展拳脚。
“父亲放心,孩儿已令工匠打造战车,强弩,届时若不足,还可徵集京兆车马,作厢车御骑。”
言罢,刘裕笑了笑,拍了下其臂膀,转而正色说道:“留你坐镇,为父无忧於失地,而忧你脾性突兀,以身涉险。”
刘义符抿了抿嘴,微一苦笑。
“关中不比匈奴堡一寸之地,也不比那数千士卒,京兆各族若大都心向於为父,向於你,应当酌势而信重,勿要以为其皆是奸佞庸碌之辈。”
“嗯。”
刘裕述说接近半刻钟,將要处尽皆嘱咐后,又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