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家
“父亲,是该起程了。”刘义符忧声道。
他不知刘穆之病情是否有所好转,哪怕噩耗已在半途之上,箭已搭在弦上,不得不放。
刘裕身著虎裘,在堂內眾文武的自视下缓缓起了身。
待刘裕將至堂外,谢晦跟隨在后,轻声朝刘义符说道:“若事不成,世子当以己为重。”
刘义符面色如常,未尝应下,也未尝否决。
一眾南士皆要隨刘裕过潼关至彭城,留他一人与王镇恶等诸將,及王尚、修、杜驥等共守关中。
这样的班底,莫说关中,涵盖凉、陇、岭北等,绰绰有余。
大半天下的將帅在他摩下,而刘义符任雍州刺史,兼都督二州诸军事,权柄前所未有的大,重压也不可避免的隨之而来。
一月二十日,孔季恭、王弘等已在彭城恭候了三日有余,只待刘裕亲至,便可实施先前定下的计策。
丁旿及白直队六百余人,亦不能免隨其南归。
这支精锐中的精锐,虽说有以一当百之勇,但作为私兵,若不在刘裕身旁,多半要为他人所猜忌。
做戏自是要全套,国之战,非六百人可左右,山阳一役,在雍州根本无復刻的条件。
赫连勃勃若是蠢才,执意效仿长孙嵩,绝无今日之功名。
开春阵雨过后,已不再如年前那般冷冽,且有些“燥热”。
刘裕再行登上来时之軺车,独自一人坐在榻上,刘义符则是策马在旁。
丞相府外的静待许久的武士一一脱离站位,有条不紊的值守在车仪两侧,他们望向那街口簇拥如山海般的百姓,不经意间微微低下头,好让兜盔遮挡住脸。
起初入长安时,刘裕亲口所言,庇护治下子民,今刘穆之病復,不能料理政务,后方动盪,诺言在切身利益之下,便显得无足轻重。
常人將刘裕视为梟雄,他自己也不例外,该断则断,在当下的纷爭乱世中,信义的档次自然就低。
这也不怪他,司马氏开的头。
当然,明面上上,对眾多百姓相告缘由,刘裕是奉司马德宗的詔命而南归。
作为臣下,国於前,己为后,从大义辩驳,因国利而失诺,倒也算不上什么污跡,毕竟刘裕没有同司马懿与刘义符,只指水为誓。
軺车轔轔而行,愈往东,佇立在道路两旁的人影便愈发繁多,甚至乎需要甲士以身作屏障,拦在左右,以免有沉瀣一气者衝撞车驾。
刘裕波澜不惊的望向前方,神色不因两道那挽留的哀求而停留。
霸门前,络绎不绝的胡汉百姓几乎要將城门堵住,一眾甲士奋力的臂膀阻拦。
半晌后,终是因寡不敌眾而步步后撤。
“明公昔日拒庙堂封国,以苍生为念,今是要弃仆等而去否!”
一俊彦士子在家僕的拥簇下,高声吶喊。
期望愈大,失望便愈大,当初虽有不少是因虚与委蛇、攀炎附势而恭奉者,但不乏有部分念及旧廷,渴望安定的士民。
越是贫苦之人,越是惊惧失神。
世家子或能安然无恙,他们却不能,在煽风点火下,涌在霸门前的百姓急剧增长,近乎要城门堵塞。
见事態覆水难收,一眾甲士在军官的指斥下,紧咬牙关,纷纷伸手至腰间。
刀剑脱鞘之声迭起不止,尚存理智者,如鸟受惊而退去。
隨著车驾两旁的白直武士严声呵斥,门前再次空出间隙。
刘裕正坐在车上,见此一幕,依然沉默不言。
相比之下,刘义符就没有如此定力,几番轻声嘆气,不愿直视那无数双望来的眼眸。
车仗刚一出城门,百余名父老立在驰道中,挡住了南归之路。
眾军士知晓其家世,不敢待其如百姓般粗暴,加之其年岁,稍一伤筋动骨,保不齐就要合上双眼。
“明公!!”
刘义符见状,知晓此一“雄关”在前,硬攻是攻不过去,遂高声道:“兵戈乃御敌之器,怎可向民!都给我收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