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怀远的“薪火地图”项目,像一阵和煦的春风,让工坊内外重新焕发出生机。学术梳理团队很快进驻,他们用镜头记录林阿婆生前留下的针法笔记,用专业的测色仪分析陈师傅独创的“雨过天青”釉色,甚至将宝宝绣玉兰时指尖的力度与节奏,都做了细致的动力学分析。这种科学而严谨的视角,为感性的传承注入了理性的基石。
宝宝和乐乐在郑怀远团队的建议下,开始了“玉兰”主题联名作品的创作。宝宝不再仅仅满足于再现玉兰的形态,她开始尝试用不同粗细、不同光泽的丝线,去表现玉兰在晨光、细雨、月色下的不同质感,将林阿婆教的“心静”与学院派学到的“构成”融会贯通。乐乐则痴迷于研究如何将玉兰的纹理,通过刻花、剔花、釉色变化,永久地凝固在陶土上,让冰冷的器物拥有植物般的生命感。
然而,星途之上的风浪,从不因你的专注而停歇。
就在工坊沉浸于有序的创作时,一则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由之前那位王总监所在的文化投资公司大力扶持的“新国风·匠星计划”,将在本市最高端的艺术中心,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发布会暨签约仪式。他们重金包装的几位“匠星”中,赫然包括一位名叫“苏婉”的年轻苏绣艺术家,和一位名叫“陶昕”的陶艺新锐。
宣传通稿铺天盖地,用词华丽浮夸——“颠覆传统的天才绣娘苏婉”、“赋予泥土灵魂的陶艺诗人陶昕”。通稿里还特意强调,他们将用“最前沿的科技”与“最大胆的商业思维”,重新定义传统手工艺,打造属于Z世代的国潮Ip。
更让宝宝和乐乐感到错愕的是,发布会预热海报上,苏婉展示的一幅苏绣作品,构图和意境,竟与宝宝早期那幅受到广泛好评的“烟雨玉兰”有着七八分的相似;而陶昕主推的一系列陶器,其流畅的曲线和温润的质感,也隐隐能看到乐乐“陶土童心”系列中某些经典元素的影子。
“他们……这算怎么回事?”乐乐看着手机上的推送,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天性敦厚,一时难以理解这种明目张胆的“借鉴”。
宝宝沉默着,指尖划过屏幕上那幅“似曾相识”的绣品,心里像被细小的针尖刺了一下。那不是愤怒,更多的是一种被冒犯的失落。林阿婆常说,“绣品如人,针脚里藏着绣者的心性。”眼前这幅作品,技法或许纯熟,色彩或许炫目,却唯独缺少了那份在时光里慢慢沉淀下来的、独有的“呼吸”。
梅韵涵察觉到了孩子们的情绪波动,她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绣线,走了过来。她看了一眼海报,神色平静,只是轻轻拍了拍宝宝的肩膀。
“市场很大,容得下各种各样的声音和形态。”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有人选择乘快艇破浪,有人选择摇橹船慢行,各有各的风景,也各有各的风险。重要的是,你们要清楚自己手里握着的,是什么桨,想要抵达的,是什么样的彼岸。”
龙斯誉也从书斋走了出来,他刚刚和郑怀远通完电话。郑怀远在电话里语气依旧沉稳:“斯誉兄,意料之中。资本追求的是效率和回报,快速复制和包装是他们的惯用手法。不过,东施效颦,终难长久。我们的路,照旧。”
龙斯誉看着略显沮丧的孩子们,没有讲什么大道理,只是指了指工坊后院那两棵玉兰树。
“你们看这两棵树,”他缓声道,“一棵是阿婆亲手种下的,经历了几十年风雨;一棵是你们十年前种下的,正当年华。它们的根系在地下紧紧交错,互相支撑,共同汲取养分。外面的风再大,可能吹落几片叶子,但动摇不了它们的根本。因为它们的力量,来自深处,来自彼此。”
他的目光扫过宝宝和乐乐:“我们的力量,不在于某一件作品被谁模仿,而在于我们拥有不断创造新作品的能力,在于我们这群人紧紧相连的心,在于我们从阿婆那里继承下来,并且还在继续生长的‘根’。他们可以模仿形式,但拿不走我们的灵魂。”
就在这时,宝宝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她犹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