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本身尖锐而宏大,直指核心,却又巧妙地包裹在“不解”和“请教”的外衣之下。
这不仅仅是提问,更是一次试探,一次对嬴炎態度和格局的丈量,也是吕雉为刘季爭取对话主动权的策略——
將话题从眼前的狼狈和可能的“审问”,引向更深远的歷史洪流与天命所归。
刘季在墙角“看”的动作顿住了,耳朵却竖得老高。
他明白妻子的用意,也好奇这位手握他生杀大权的“秦太宗”,会如何看待他这原本的“未来”的成就。
萧何心头一紧,暗赞吕雉的胆识与机敏。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也问得极其危险。
直接问为什么普天之下只有那么多英雄豪杰,为什么是刘季这样的人夺得了天下。
夺的是別人家的天下也就罢了,偏偏夺的是嬴炎自己家的天下。
他下意识地看向嬴炎,揣测著这位心思深沉却行动上向来不按常理的少年公子会如何作答。
嬴炎脸上的那点因嬴云浮而起的无奈瞬间敛去。
他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捻动著藏在袖口中的铁扇,目光在吕雉那张虽憔悴却难掩坚韧的脸上停留片刻,又缓缓扫过装鵪鶉的刘季。
牢房里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隱约传来的锁链拖曳声。
压抑的气氛仿佛凝固了。
嬴炎终於开口:“问得好。”他向前踱了半步,离铁柵栏更近了些。
“吕夫人所惑,必是千古之问。陈胜吴广,振臂一呼,天下云集,然其志短而谋浅,失於根基,如流星过隙。六国遗贵,空负血统,或苟延残喘,或志大才疏,不过冢中枯骨,借尸还魂。”
仿佛在宣读一份歷史的判决书。
“至於你夫刘季,”嬴炎的目光终於牢牢锁定在刘季身上,“市井之徒,出身微末,论根基,不如六国;论首倡,逊於陈吴。然……”
这个“然”字,转折得意味深长。
“善於审时度势,该进则进,该让则让。为了目標,什么姿態都能做出来。”
嬴炎如同在评价一件极具价值的、却带著瑕疵的利器:“该不要脸的时候,就彻底不要脸。”
最后一句,几乎是明晃晃地点出了刘季刚才对嬴云浮那番夸张的奉承。刘季老脸一热,下意识地又想去看墙角。
“此等人物,”嬴炎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吕雉,语气恢復了平静,“生於乱世,恰逢其时。”
“公子高论,鞭辟入里,令民妇茅塞顿开。”吕雉再次深深一礼,姿態放得更低,心中却翻腾不已。
嬴炎的態度很明確:他承认刘邦的才能和成功路径,但这不代表他现在会对刘邦另眼相看或手下留情。
这份“了解”,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评估。
“所以,”嬴炎话锋一转,“吕夫人是想提醒孤,眼前这『汉高祖』,命不该绝於此还是想告诉孤,他未来能成大事,故今日当网开一面”
空气骤然降至冰点!刚才那番宏论带来的些许思考氛围瞬间被刺骨的寒意取代。
萧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嬴云浮也收起了看戏的心態,看著弟弟,手已经搭在了剑柄上。
吕雉迎著嬴炎逼人的目光,脸上却未见慌乱:“公子明鑑。天幕所示,固然为真。然公子既已现世,以『秦太宗』之名挽狂澜於既倒,扶大厦之將倾。”
“这天下大势,自公子降临那一刻起,便已不同。民妇夫婿,或许在另一条路上曾行至巔峰,但在此刻,在此地,他只是大秦一介阶下囚徒,生死荣辱,皆操於公子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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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天命』,於今日之公子,於今日之大秦,又有何意义不过是镜水月,前尘旧梦罢了。”
她微微一顿,异常坚定:“民妇所问,非为求情,实为解惑。既已知晓公子胸藏寰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