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晨霜裹着寒雾,悄没声息地爬上了涤尘轩的黛瓦。青萝握着竹制扫帚的手指冻得发红,扫帚尖刚碰到门槛,就猛地顿住——茶室的木窗竟虚掩着一道缝,窗纸上印着半片斜斜的月光残影,像是有人昨夜忘了关窗。
“阿茶姐从不漏关窗的。”跟在身后的茶徒阿砚低声嘀咕,他是茶心临走前选定的凡人传人,眉眼间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手里捧着的铜制洒水壶都冻得结了层薄霜。话音刚落,檐角的铜铃突然叮铃一声轻响,不是风吹的摇曳,倒像有人用指尖轻轻拨了一下,余音绕着轩内的梁柱转了三圈,才恋恋不舍地消散在寒雾里。
青萝的心猛地一跳,丢下扫帚就冲了进去。茶室里的陈设和茶心消散那日一模一样:八仙茶案擦得锃亮,案上摆着那套九盏茶具,白瓷盏沿还留着茶心最后擦拭的纹路,只是每盏都蒙了层极淡的灰,像被时光撒了把细盐。最显眼的是案角那只石蟾蜍茶宠,往日里总泛着温润的玉光,此刻双眼却黯淡如死灰,连背上雕刻的茶芽纹路都失了灵气。
“没人。”青萝指尖抚过茶案,触到一片冰凉,指腹沾了点细灰——那是三日未扫的尘。她还记得茶心在时,这茶案每日要擦三遍,晨露时用井水洗,午时用茶汤润,入夜前还要用干布细细抛光,说是“茶案如心,尘不可积”。如今案上的灰虽薄,却像隔了万水千山,再也摸不到从前的温度。
阿砚端着温水进来,见青萝盯着石蟾蜍发呆,轻声道:“青萝姑娘,咱们打扫吧?先生说,茶火不断,就是对阿茶姐最好的念想。”他说着就要往茶具上淋水,却被青萝一把拦住:“用晨露!阿茶姐说过,擦茶具要用卯时的晨露,才能护得住瓷胎里的灵气。”
阿砚愣了愣,才想起茶心留下的手札里确实写着这话。他放下水壶,跟着青萝绕到轩后的竹架旁,架子上摆着十几个青瓷小碗,每个碗底都刻着极小的“露”字——那是茶心生前每日卯时接晨露用的。此刻碗里积着半碗霜,青萝小心翼翼地把霜倒在铜盆里,隔着炭火慢慢焐化,嘴里念叨着:“霜降为露,露凝为水,水养茶器,这是阿茶姐教我的第一句……”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
炭火盆里的火是昨夜青萝特意留的,此刻只剩点点火星,映得她眼底的泪水晶亮。三个月前,也是在这个炭火盆边,茶心手把手教她焐晨露,指尖的温度透过瓷碗传过来,暖得她手心发烫。那时茶心的指尖已经开始透明,却依旧稳稳地握着她的手,笑道:“青萝,茶器是有魂的,你对它用心,它就会替你记着人。”
阿砚蹲在一旁添炭,忽然指着炭火盆边的灰烬说:“青萝姑娘,你看!”灰烬里埋着半片焦黑的茶叶,是“涤尘初雪”的嫩芽,叶缘还带着特有的锯齿纹——那是茶心最后一次泡茶时,不小心掉在火里的。青萝捡起来仔细看,茶叶虽焦,却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茶香,不是寻常茶叶该有的保质期,倒像有灵性在撑着。
“这是阿茶姐的茶灵余韵。”青萝把茶叶小心收进锦盒,那是茶心送她的茶种盒,如今装的全是零碎念想:半块茶圣令的拓片、一缕茶烟凝成的灰、还有那包没来得及种下的茶种。她忽然想起茶心说过的话:“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真正的传承,从来不是守着物件,是记着那份心。”
两人端着融好的晨露水回到茶室,刚要擦拭茶具,阿砚突然“呀”了一声,指着中间那盏最显眼的龙纹盏:“这盏上有字!”青萝凑近一看,果然在盏底的龙纹间隙里,有一行极淡的墨字,是茶心的笔迹,写着“茶冷香不散”五个字,墨迹还带着点湿润的光泽,不像是三日前所写。
“是晨露洇出来的!”青萝突然反应过来,晨露顺着盏壁流到盏底,刚好洇开了茶心生前用茶汁写的字。她想起茶心教她写茶汁字时说的话:“茶汁遇露则显,遇火则隐,这是茶人的密语,只写给懂的人看。”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啪嗒”掉在盏沿上,顺着龙纹的纹路蜿蜒而下,竟在盏底汇成了一个小小的“心”字。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吱呀”一声轻响,阿砚吓得手里的布巾都掉了,青萝猛地站起身,指尖凝聚起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