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驿的平静,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马蹄声与呵斥声打破。
时近黄昏,夕阳将小镇土黄色的城墙染得一片血红。林曦刚从镇外熟悉沙漠地形归来,风尘仆仆,正准备返回客栈休整。却见镇口一阵骚动,一队约十人的黑衣缇骑,簇拥着一名身着青色官袍、面色冷峻的官员,疾驰入镇,马蹄踏起滚滚黄尘。为首军官手持一枚令箭,高声宣喝:“奉凉州卫指挥使令,稽查边镇,缉拿要犯!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镇民们纷纷避让,脸上带着敬畏与不安。边陲之地,军令如山,这等阵仗,往往意味着祸事。
林曦微微皱眉,不欲多事,侧身让到路边。那队缇骑却并未穿镇而过,反而在镇中心的小广场停下。那官员翻身下马,展开一卷文书,厉声道:“玉门驿里正、保甲速来听令!”
很快,胖胖的李掌柜(兼着里正)和几个保长战战兢兢地跑来,跪地听令。
那官员声音冰冷,穿透暮色:“查,昔年‘驼铃商队’劫案,有漏网逆匪潜藏于此地!据密报,匪首可能化名隐匿,或与本地刁民有勾结!限尔等三日之内,彻查全镇户籍,盘问所有近十年迁入之户,有无可疑行迹!提供线索者赏,隐匿不报者,同罪论处!”
“驼铃商队劫案?” 林曦听到周围有镇民倒吸凉气,低声惊呼,脸上露出恐惧之色。他似乎听客栈伙计提过一嘴,那是十几年前一桩轰动边陲的大案,一支大型商队在西域道上被劫,人员死伤惨重,货物失踪,据说牵扯极深,至今未破。没想到今日旧事重提,且看样子,是要搞扩大化牵连。
李掌柜冷汗直流,叩首道:“钦差大人明鉴!玉门驿小民安分守己,那案子过去这么多年……”
“放肆!”官员打断他,“匪患不清,边关不宁!此乃上峰严令,岂容尔等置喙?!即刻去办!若有延误,严惩不贷!”
缇骑们立刻分散开来,持刀挎箭,把守住镇口要道,气氛顿时肃杀起来。小镇往日平和的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恐惧与压抑。
林曦心中暗叹。那台巨大的、毫无理性的国家机器碾压个体的悲剧,在此刻的边陲小镇,露出了狰狞的一角。所谓缉匪,恐怕更多是上官为了政绩或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进行的一场劳民伤财、制造冤狱的闹剧。
他回到悦来客栈,发现店内气氛同样凝重。伙计们窃窃私语,客人也少了些许。李掌柜愁眉苦脸地回来,立刻召集所有伙计和常住客人,宣布了命令,要求大家配合盘查,并暗示近期不要外出,以免惹麻烦。
“这分明是找替罪羊啊!”一个常驻的胡商低声抱怨,“那案子水深的很,当年就糊里糊涂,现在翻出来,不知要牵连多少人!”
“听说当年那商队背景不简单,护送的东西也不是普通货物……”另一人神秘兮兮地道。
林曦默然听着,对这种官府的蛮横并无太多意外,却也不免为小镇百姓担忧。他注意到,客栈角落里,那位平日沉默寡言、负责打扫后院的老仆周老汉,听到“驼铃商队”几个字时,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脸色变得惨白,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恐惧与悲愤,随即深深低下头,加快了擦拭桌子的动作,仿佛想将自己隐藏起来。
林曦魂力敏锐,捕捉到了这一细微异常。但他并非多事之人,只是暗自留了心。
接下来的两天,玉门驿鸡飞狗跳。衙役保甲挨家挨户盘问登记,外来人员更是重点关照对象。林曦作为近期入住、身份不明的“游学书生”,自然也被详细盘问了一番。他应对得体,出示了郭北县衙开具的路引(聂小倩通过关系办理),方才过关。但他看到,不少家境贫寒、或是无亲无故的独居者,被反复刁难,甚至稍有言语不合便被呵斥拘押,小镇笼罩在白色恐怖之中。
然而,即使在最黑暗的时刻,人性的光辉也不会完全泯灭。镇民们虽然恐惧,却也在私下里悄悄互助。有人给被拘押者家属送饭,有人暗中串联,统一口径,尽量不给人留下话柄。李掌柜也尽可能周旋,试图减少麻烦。
第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