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为财利?”
胡太医苦笑一声,拱手道:“回娘娘,老朽行医数十载,观人面相气色,亦有所感。贪财纵欲之徒,多面泛油光,气浮于表,脉象滑实或沉滞。而陈知县……面黄肌瘦,形销骨立,眼窝深陷,印堂晦暗!此乃长期劳心劳力、寝食难安、气血两亏之象!其忧思惊惧,耗竭心神,绝非……绝非贪图享乐之辈所能有!”
他这番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水!跪在地上的官吏们,尤其是老赵头,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点醒的惊骇!是啊!陈大人这三年……何曾享过一天福?!
朱元璋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缓缓收拢。胡太医的话,像一把钥匙,正在尝试撬动那扇名为“陈砚”的、布满迷雾的铁门。
“还有,”胡太医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老朽在为其施针时,发现陈知县双手布满厚茧,尤其是虎口、食指、中指指腹,磨损极重,绝非寻常执笔文吏所能有!倒像是……长期操持农具,或是……习练某种粗苯功夫所致?”
粗苯功夫?朱元璋眼中精光一闪!一个文官,练武?
“知道了。”朱元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挥了挥手,“下去吧。好生看顾,务必让他尽快清醒。”
“老臣遵旨。”胡太医躬身退下。
堂内再次陷入死寂。朱元璋的目光缓缓扫过堂下那些面无人色的官吏,最后落在了被毛襄放在旁边桌案上的几样东西上——几本厚厚的、纸页粗糙发黄的县志抄录簿册,几卷边缘磨损的羊皮地图,还有一摞写满密密麻麻小字、配着简陋图画的纸张。
那是毛襄在封存县衙卷宗时,觉得蹊跷,特意挑出来呈上的。
朱元璋的目光,落在了最上面那张摊开的、墨迹尚新的纸张上。上面画着一种丑陋的虫子,标注着“蝗蝻”,旁边详细写着如何辨识其越冬卵块,如何挖掘焚烧。下面一张,画着几种常见的野草,标注着“驱蝗草”,写着种植方法和效用。再下面,是各种捕蝗的网具、壕堑示意图,甚至还有如何组织乡民用火攻、用家禽啄食的详细流程……字迹工整清晰,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专注。
这正是陈砚呕血之前,在“养心斋”里写下的那份“雁门县防蝗备荒策”!
朱元璋伸出两根手指,拈起那张画着蝗虫的纸,对着堂内透进来的天光,仔细地看着。他的指腹,甚至能感受到那粗劣纸张的纹理,和墨迹微微的凹凸感。那双重瞳之目,幽深得如同无底寒潭,倒映着纸上那丑陋的虫子图样。
“忧思惊惧……心神耗竭……为备蝗灾?”朱元璋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堂中响起,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询天地。
他放下那张纸,又拿起旁边一本翻开的县志抄录簿册。那是陈砚三年来走访全县,亲自记录、整理的资料。里面详细记载了雁门县历次大灾的时间、范围、损失人口、赈济情况……字里行间,充满了触目惊心的数据和一种沉甸甸的、近乎绝望的责任感。
“雁门苦寒,十年九旱,地瘠民贫……洪武元年冬,大雪封山月余,冻毙牲畜无算,民多断炊,易子而食……”
“洪武二年夏,蝗过境,遮天蔽日,禾稼尽毁……”
“县仓存粮,杯水车薪……”
一行行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迹,如同无声的控诉和呐喊,撞入朱元璋的眼帘。
啪!
朱元璋猛地合上了那本簿册!动作不大,声音却如同惊堂木,震得堂下跪伏的众人齐齐一颤!
他缓缓抬起头,重瞳之中,翻涌着惊涛骇浪!愤怒?疑惑?探究?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震动?
他看向内室的方向,那里面躺着那个呕血昏迷、一心求死、却留下这满纸“忧患”的年轻知县。
“好!好一个‘贪墨百万’!好一个‘穷奢极欲’!”朱元璋的声音如同寒冰摩擦,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陈砚……咱倒要看看,你给咱备下的,除了那满仓的蝗虫粉,还有什么‘惊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