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像墨汁染透的棉絮,沉沉压在天际。
细密的雨丝,无声无息洒落人间。
雨丝不密,却绵长得让人烦躁,落在施工现场的黄土上,搅出一片黏腻的泥泞。
也让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混着泥土的腥气,愈发浓重刺鼻。
冬天的寒意顺着裤脚往上钻,让在场每个人的心头,都莫名多了几分沉甸甸的压抑。
这份压抑,在执法队员收起手铐、对汪晓愈发恭敬的那一刻,被彻底打破。
转化作混混们眼底的不甘。
刀疤脸的尸体还直挺挺地躺在泥泞里,变形的脑袋早已不再喷涌鲜血,却依旧狰狞可怖。
凝固的血痂黏着泥土,衬得他那张本就凶悍的脸,此刻更显扭曲。
几个混混被执法队员按在地上,手腕被反扣,脸上还留着方才被汪晓震慑时的恐惧。
可当他们瞥见执法队不仅没对汪晓采取任何措施,反倒低声下气地说着什么时,那份恐惧渐渐被怨毒取代。
尤其是领头的壮汉,被两个执法队员按着肩膀,眼底几乎要溢出火来。
他清楚,自己是身后这群人的老大,如今刀疤脸死了,若是就这么认栽,往后自己在这一片根本无法立足。
更重要的是,汪晓刚才释放的威压虽恐怖,但也不敢当着执法队杀人。
或许,只要把事情闹大,执法队就算再忌惮汪晓,也得迫于压力把人扣下。
念头一闪,壮汉便不动声色地调整了姿势,趁着执法队员注意力都集中在汪晓和队长身上,他微微侧过脸,用眼神示意身后那个瘦得像猴、外号“小耗子”的小弟。
他先是飞快地眨了眨眼,又用下巴朝着施工现场东侧的出口扬了扬,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小耗子跟了壮汉好几年,早已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事,瞬间领会了意思,连忙低下头,假装害怕得发抖,肩膀微微耸动,借着身体的遮挡,一点点挪动脚步。
他的动作很轻,又刻意压低了重心,顺着人群的缝隙,像只真正的耗子般,一点点退出了执法队员的视线,随后加快脚步,踩着泥泞,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雨幕,朝着不远处的村落跑去。
这一切,都没能逃过汪晓的眼睛。
他此刻正微微低头,指尖轻轻覆在陈倩倩的手背上,源源不断地将魂力渡过去,压制着她掌心被枪擦伤的伤口。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陈倩倩抬头看了汪晓一眼,又顺着他的目光瞥了眼小耗子,声音压得极低:“那个小个子好像去叫人了。”
汪晓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无所谓,来了正好,省得日后再时不时来烦扰施工。”
说完,他目光扫过壮汉那张故作镇定的脸,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寒意。
一旁的执法队长也隐约察觉到了壮汉的小动作,眉头紧锁,下意识地看向汪晓。
见汪晓神色淡然,没有要阻拦的意思,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刚才接到上级电话时,领导特意强调“务必谨慎对待汪先生,不可有半分冒犯”,再加上刚才亲身体会到的从汪晓身上散发出的恐怖威压,他哪里还敢多管闲事。
此刻他满心都是如何平息事态,只求别再出什么乱子。
至于壮汉搬救兵的事,他只能暗自祈祷,希望上面的人快点过来。
“汪先生,”执法队长定了定神,语气愈发恭敬,“刚才我让人调查过了。被你打死……哦不,被你正当防卫意外生故的刀疤脸名叫黄建平,是附近村庄的村民。平日里游手好闲,靠放高利贷维持生计。在我们执法队也有很多案底。关于他持枪伤人的事,我已经派人取证调查了,绝对不会让您受委屈。”
被按在地上的壮汉听到这话,顿时急了,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执法队员按得更紧。
他扯着嗓子大喊:“凭什么只抓我们?他才是杀人犯!黄建平是被他打死的!你们执法队徇私枉法,我要投诉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