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攥着德麟的手不肯松开。
德麟依依不舍的环视着徒有四壁的家,重重叹了口气:“唉,这鬼天气,这鬼年景……萨满跳得再欢,也请不来饱饭啊。” 他无意中说出了和夏三爷、和老姨姥姥一样的话。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夏三爷记忆的闸门。老姨枯槁的脸、冰凉的手、频频回头的眼神、那句“治不了肚子饿”的叹息……无比清晰地再次浮现。
“德麟娘,松手,孩子还得赶路呢。”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一股巨大的、无处发泄的悲怆和心痛冲击着他的胸膛。他忽然想起来,在盘山县城里,儿子德麟可能不至于饿死。
他看看供桌上的铜铃和碗里早已冰冷的两个“饺子”,再看看炕上瘦弱的幼子和憔悴的妻子,最后目光落在沉默却已显出青年轮廓的长子德麟身上。
屋外,寒风依旧在呼啸,卷起地上的雪沫,扑打着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惨白的太阳有气无力地挂在西天,毫无暖意。屋里,死寂重新降临,比外面的严寒更让人窒息。那碗供奉的“饺子”汤,表面已经凝了一层薄薄的冰碴。
夏三爷缓缓走到小供桌前。
“娘,老姨……”他喉咙滚动,发出近乎气音的低唤,“您俩……看见了吗?”他的目光投向窗外铅灰色的、压抑的天空,“这世道,还是那样。萨满的鼓声……救不了命。”
他的手指蜷缩起来,深深抠进褂子的布料里,仿佛想抓住什么,却只抓住一片虚空和刺骨的冰凉。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像这冬日的寒气,将他紧紧包裹。活着,仅仅是为了活着,在这吞噬一切的严寒与饥饿中,像野草一样,挣扎着,等待一个未知的、或许同样残酷的春天。
夏张氏松开了德麟,抱起德昇,默默垂泪。德麟坐在炕沿,低着头,看着自己冻裂的手掌,年轻的脸上笼罩着一层与年龄不符的沉重阴霾。德昇似乎感受到了这凝重的气氛,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发出小猫般的嘤咛。
“德麟,爹送你。”夏三爷说完,背起德麟的褡裢,拉起他的手,拉开门,大步迈了出去。
德麟回头看着夏张氏和她怀里的德昇:“娘,”他刚说了一句,后面的话被涌进来的风雪淹没了。
风雪似乎更急了,呜咽着,嚎叫着,像是在替这沉默的一家,替这苦难深重的土地上无数沉默的生灵,发出永无止息的悲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