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学得快,念得奶声奶气的,逗得三爷在一旁直乐:“比你哥强,你哥连县城里的话都说不利索。”
主祭是夏三爷。他换上件深蓝色的棉袍,手里拿着本线装的旧书,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祭文。
香燃到一半时,夏张氏开始念祭文。夏张氏的母亲是满族的萨满教徒,她从小耳濡目染,只是后来嫁到了夏家,一切的风俗习惯都随了夫家。
满语的音节顿挫有力,像在唱歌。秀云跟着磕头,额头碰到蒲团的瞬间,看见祖宗板上的新挂笺在烛火里轻轻晃,忽然想起出嫁前,额娘说的:“到了婆家,把挂笺贴好,祖宗就跟着你去了。”
年夜饭在堂屋摆了满满一桌。炖酸菜里卧着白肉,血肠切得薄如纸,还有一盆红烧肘子,油光锃亮的。秀云端着碗刚要往外屋走,就被德昇拉住了:“嫂子,咋不上桌?”
“这是满人的规矩。”夏张氏赶紧说,手里还拿着双筷子,“有长辈和老爷们在,新媳妇得在旁边伺候着。”
“娘说的是。”秀云笑着赞同。
就听见“啪”的一声,夏三爷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脸沉得像锅底:“啥规矩不规矩的?秀云嫁到夏家,就是夏家的人,得按夏家的礼儿来,德麟,叫你媳妇过来吃饭!大过年的!”
德麟刚要起身,德昇和德兴早一左一右拉住秀云,把她按在了夏张氏身边的板凳上。
夏张氏往她碗里夹了个鸡腿,油汁溅到了蓝布围裙上:“闺女啊,你爹说得对,咱不兴那套,咱怎么高兴怎么来。”
秀云的眼圈忽然有点儿热,她偷偷看了德麟一眼,那傻小子正咧着嘴笑,嘴角还沾着点酱汁。
窗外的雪还在下,索罗杆上的红灯笼在风雪里晃,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把满桌的菜都染得暖融融的。
煮饺子时,灶里烧的是杏条柴,噼里啪啦地响,窜出的火苗带着股甜香。
夏张氏在面板上摆饺子,其中几个捏得格外胖,里面包着铜钱。“谁吃到谁来年有福气。”她一边摆一边说,眼睛瞅着秀娥和德兴,俩孩子正踮着脚往锅里看。
饺子刚出锅,德麟就吆喝了一声:“小日子起来了!”
满屋子的人都跟着喊:“起来了!”
声音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掉下来点。
秀娥专挑胖胖的饺子吃,第一口就咬到了铜钱,硬邦邦的硌了牙,她吐出来举着跑,铜钱在灯笼光下闪着亮,逗得大家直笑。
德麟抓了把糖,往房梁上抛,让秀娥和德兴跳着够,说是“日子高升”。
俩孩子蹦得像俩小蚂蚱,秀云看着看着,笑出了眼泪。
大年初一凌晨,天还黑着,秀云就被窗外的鞭炮声吵醒了。
她赶紧起来梳洗,换上了件新做的浅粉色旗装,领口绣着缠枝莲。
拜年时,德麟带着她和弟弟妹妹跪在夏三爷和夏张氏面前。
童秀云行了个标准的跪拜抚鬓礼,双膝跪地,双手抚在鬓角,身子微微前倾。这礼节又让她想起了往年的春节。
额娘带着她,在童家窝棚跟着婶子们,一步一步的学这些个礼节。只是如今解放了,不讲究这些,也就没人教了。
夏张氏看着看着,眼圈就红了,她从怀里掏出四个红包,给德麟、秀云和孩子们发守岁钱:“好孩子,还能记得这些老礼儿。”
初二那天,德麟套好了驴车,车斗里装着给岳家的礼物:两包萨其玛,一坛米酒,还有三爷特意杀的一只老母鸡。
德麟坐在车辕上,赶车的鞭子甩得脆响。童秀云裹着厚实的棉围巾坐在他身旁,脸蛋冻得微红,眼底却盛满了盈盈的笑意。
车轮碾过积雪覆盖的田野,远处是童家窝棚熟悉的轮廓。
这是新妇归宁的日子,也是将夏家的温暖与接纳,带回她血脉源头的日子。
往远处看,童家窝棚的烟囱正冒着烟。索罗杆上的红灯笼还亮着,乌鸦在杆顶盘旋,叼走了木盒里的吃食。风里飘着糊米茶的香味,那是用炒糊的大黄米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