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地,完全重叠在了一起。
编筐的手停下了,他浑然不觉,眼神越过院墙,飘向远方的原野,飘得很远很远。
春风像一支饱含生命力的巨笔,终于涂绿了大辽河两岸的田间地头。几场酥雨过后,夏家大队村口那棵历经沧桑的老槐树,也焕发了勃勃生机,枝头争先恐后地爆出嫩绿的新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太阳刚爬过头顶,老槐树下就聚拢了全大队的男女老少,比赶集还要热闹。
人声鼎沸,笑语喧哗,孩子们在人群里泥鳅似的钻来钻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节日般的喜庆和期待。
所有人的目光,都热切地聚焦在人群中央的年轻人身上。
夏德麟的三弟,夏德兴。要启程去旅顺当海军了!这是大辽河岸边的夏家大队走出的第一个海军!
德麟站在稍远处的土坡上,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紧紧锁在弟弟身上。
那身蓝白相间的军装,在初春清澈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鲜亮、挺拔,充满了蓬勃的力量感。
帽檐下,德兴年轻的脸庞上交织着青年特有的、对远方和未来的雀跃憧憬,也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对故土和亲人的深深眷恋。
三年前,他站在同样的位置,目送二弟德昇穿着陆军绿军装远去。
那时送别的人也多,锣鼓也响,但这一次,似乎格外不同。
海军,那是只在报纸上、广播里听说过的遥远存在,如今竟真真切切地走出了他们夏家的子弟!
一种混杂着骄傲、不舍和时代浪潮奔涌而至的复杂情绪,在德麟胸膛里激荡冲撞,撞得他眼眶阵阵发热发酸。
“大哥!”德兴挤出了人群,跑到土坡下。手里还紧紧攥着娘天不亮就起来煮的、带着温热余韵的茶叶蛋。
他仰着脸,帽檐下那双酷似德麟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到了旅顺,安顿下来就给你写信!你当书记事多,别总惦记我!”青年的声音带着点故作轻松的鼻音。
德麟喉头一哽,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到了部队要听首长话,要跟战友好好相处,训练别怕苦别怕累,海上风大注意身体……
最终,却只化作一句沉甸甸的、凝聚了所有牵挂和期望的话。德麟重重地拍在弟弟瘦削却已显结实的后背上:“嗯!到了部队,好好干!”
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里挤出来的石块。
“咚咚锵!咚咚锵!”喧天的锣鼓声骤然响起,盖过了所有的叮咛和笑语。
送新兵的大解放卡车引擎轰鸣起来,车斗后挡板敞开着。
德兴最后用力地看了一眼大哥,又望了望人群中踮着脚、正用手背抹泪的娘。猛地转身,在接兵干部和乡亲们七手八脚的帮助下,爬上了车厢。
车厢里已经站了几个邻村的新兵,同样的蓝白条纹,同样的年轻脸庞。
卡车缓缓开动。人群像潮水般跟着涌动,无数双手挥舞着,无数的声音喊着:“德兴!好好干!”“给咱大队争光!”“常写信回来!”……
孩子们兴奋地追着卡车跑了一阵,直到车子加速,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德麟一直站在那土坡上,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目光紧紧追随着卡车后轮扬起的滚滚黄尘。
那尘土弥漫着,翻卷着,越来越远,越来越淡,终于彻底消失在通往公路的拐弯处,再也看不见一丝踪影。
他这才缓缓地转过身,抬起手臂,用粗糙的袖口内侧,极快、极隐蔽地擦过眼角,抹去那片滚烫的湿润。
脚下,是他扎根的大辽河;远方,是他血脉相连的弟弟奔赴的蔚蓝大海。
转眼夏至,日头的燥热,如同无形的蒸笼,笼罩着夏家大队。
白天的喧嚣沉寂下去,夜晚的虫鸣便成了主角。
然而,大队部那间土坯房里的煤油灯,却常常倔强地亮到深夜。
昏黄的光晕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成为黑沉沉的夜里,一点不眠的星火。
德麟伏在陈旧的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