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盖大小的面饼,那是“打狗饼子”,一共七十五个,比二爷的岁数多两个,说是到了阴间,路上的狗见了饼子就不咬人了,他把饼子仔细装进二爷上衣袍的袖口内。
德方还没回来,桂珍和德方媳妇已经穿戴好了孝衣。那是用白色粗麻布做的“斩縗”,布边不缉,毛毛糙糙的,腰间拴着麻纰辫成的麻辫,脚上穿着鞋面上缝了白布的鞔鞋,一步一挪都带着沉重的声响。
穿戴好孝衣刚要安床,院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德麟和童秀云接到信儿赶来了,德麟是从队部赶过来的,跑得满头大汗,棉袄都敞开了怀。
三爷把棺材的上盖放在炕上,二爷的遗体头朝东仰卧在上面“停尸”,脸上苫着一张白麻纸,说是怕亲人见了容貌太过伤心。
身披重孝的桂珍“扑通”一声跪在炕沿儿前,点燃了长明灯,那灯是用粗瓷碗做的,里面盛着菜籽油,灯芯是新搓的棉线,她头叩在冰冷的地上,“咚咚”作响,嚎啕痛哭:“爹啊,你不要空走,要带上钱走啊……”
哭声混着窗外的风声,听得人心头发紧。
夏四爷已经去邻村请了阴阳先生赵瞎子来。赵瞎子穿着件深蓝色的棉袍,背着个旧布包,进门就拿出黄纸朱砂,在桌上铺开画符。
符画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神秘劲儿,画好后分别贴在门楣、窗框和大梁上,“这些地方阳气重,得防着殃气落在上面。”他边贴边说,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纸。
接着便掐着手指推算,择了日子,批了“殃榜”,用毛笔写在黄纸上,贴在了大门口的墙上,红笔写的“夏文昌”三个字格外醒目。
德麟按照赵瞎子的吩咐,在大门口外的左侧吊上了“通天纸”,那是三张连在一起的白麻纸,用竹竿挑着,在风里哗哗作响,像是在给天上的神灵报信。
消息很快传开了,界比邻友、亲朋好友陆陆续续地来奔丧,进门先对着灵堂磕个头,然后递给桂珍一块白布或是几尺孝布,桂珍就给他们系在胳膊上,算是戴了孝。
第二天傍晚,太阳刚落山,天边还留着点橘红色的晚霞,德方终于回来了。
他满身是雪,棉鞋上结着冰碴子,进门一看见灵堂就“扑通”跪了下去,膝盖砸在冻硬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二爹!儿子不孝,回来晚了!”哭声撕心裂肺,听得人鼻子发酸。
他这回来得正是时候,正好赶上傍晚入殓。
入殓前要做“鸡鸣枕”。桂珍、秀云和德方媳妇三人拿着个布枕头,往十字路口去。
德方媳妇手提一把切菜刀,桂珍手里攥着只土鸡,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到了路口就跪在冰冷的地上。
德方媳妇咬着牙,用菜刀在地上“咚咚咚”砍了三下,冻土被砍出三个白印子,然后三人边大哭边用手往枕头里装路上的土,“爹啊,带着家乡的土上路啊……”
哭一阵装一阵,直到把枕头装满才往回走,雪落在她们的孝帽上,转眼就积了薄薄一层。
赵瞎子已经在堂屋里等着了,棺材没盖盖子,就那么敞着放在两条长凳上。
他拿起手里的铜铃,在棺材上面“叮铃铃”地摇着,德麟和德方赶紧上前打垫棺材。
棺材底部先垫上厚厚的干草,是前儿个从场院新抱来的麦秸,软乎乎的,两头用草纸填实挤严,生怕路上颠簸。干草上面再铺上褥子,褥子是用新棉花弹的,白生生的。
一切准备就绪,德方扶着头,德麟抬着脚,按规矩脚先头后,小心翼翼地把二爷抬出东屋,平放在棺材内。
二爷头枕着刚做好的鸡鸣枕,脚蹬着莲花脚枕,样子安详得像是睡着了。
入棺后,德方轻轻解开二爷袖口和脚上捆的麻纰,又从他袍襟内一角剪下一块布来,塞给媳妇,“这是‘富贵布’,留着沾沾福气。”
盖棺的时候到了。赵瞎子边摇铃边念咒:“日吉时辰天地开,盖棺大吉大发财,天清地美日月明,盖棺与孙进财丁。”声音抑扬顿挫,铜铃的响声在屋里回荡。
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