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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高玲,这是张红,”她拉过另一个戴眼镜的女知青。
“我叫杨友来,他叫王玉龙。”矮矮瘦瘦的男知青拉过一个高个子的男知青介绍着。
“他是李卫东。”高玲推过来一个有些微胖,穿着黑皮鞋的男知青。
“谢谢大家,我们都是沈阳来的知青。”高玲高声说。
德麟摆摆手,脸上是庄稼人淳厚的笑容:“谢啥!往后就是一家人!”
他的目光掠过这五张年轻、充满书卷气、此刻又焕发着新奇与干劲的脸庞,像看着几株刚移栽到这片土地上的新苗。
恍惚间,二弟德昇带着大红花、三弟德兴穿着海魂衫、在卡车上回头张望的脸,与眼前这些年轻的面孔重叠在一起。
风里带着暖意,轻柔地穿过院子,捎来老槐树初绽花苞的清冽香气,那香气淡淡的,却异常执着,飘得很远很远。
德麟深深吸了一口这混合着泥土、青草和花香的空气,一股踏实而充满力量的热流在胸中涌动。
他知道,这大辽河边的日子,就像这脚下刚刚翻过的、孕育着无限生机的土地。也像那枝头蓄势待放的槐花苞,正迎着时代的春风,一步一个脚印,朝着越来越有奔头的方向,坚定地走去。
惊蛰前一天,天还没亮透,桂珍就起来了。
窗外的星星还没褪尽,她借着灶膛里的火光收拾东西,动作轻轻的,怕惊醒孩子。
她找出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包袱,把孩子的小棉被裹了又裹,里头塞了件红利的小棉袄,棉袄前襟上绣着只歪歪扭扭的虎头,耳朵绣成了圆疙瘩,眼睛是两颗黑布扣。
这是她熬了三个通宵绣的,针扎破了手指好几次,血珠滴在布上,她就用白线绣朵小花盖住。
扁担早就备好了,两头用粗麻绳捆着东西:一边是半袋玉米糁,是她偷偷攒下的口粮;一边是个陶罐,里面装着腌咸菜,萝卜条切得细细的,撒了花椒面,罐口用猪尿脬扎得严严实实,半点气味都漏不出来。
她把包袱斜挎在胸前,轻轻抱起熟睡的红利,背在背上,用包袱皮儿扎紧。
做完这些,她挑着扁担出了门。
王家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冷风呼地灌进来。
厢房里传来男人的咒骂:“带个赔钱货滚,有本事就别回来!”
那声音混着酒气,粗野又刺耳。桂珍的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
她知道,这个家早就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倒春寒往脖子里钻,她把孩子往后背上又拢了拢,小东西嘴里哼哼两声,小鼻子蹭了蹭她的衣襟,像只还没睁眼的小猫,软得让人心头发颤。
土路冻得硬邦邦的,踩上去嘎吱嘎吱响,像是在数着脚下的路。
桂珍没有犹豫,一路出了城门楼。
天边渐渐泛出鱼肚白,远处夏家大队的烟囱升起第一缕炊烟,暖黄的,在冷空气里直直地往天上窜,看着就让人心里暖和。
桂珍望着那缕烟,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方向,是三叔和三婶儿在的地方。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鞋底子磨得发薄,脚底板生疼,终于看见了村口的大槐树。
桂珍挑着担子,背着孩子,进了夏三爷家的院门。
三爷家的土狗小黄,最先发现了她,从窝里探出头汪汪叫了两声。看清是她,又夹着尾巴缩回窝里,只是喉咙里还低低地哼唧着。
桂珍松了口气,这狗认人,说明家里有人。
果然,灶间的烟囱冒着烟。
夏张氏正在灶台前烧火,火光映得她脸上红扑扑的。
听见动静,她撩起围裙擦了擦手上的灰,一掀门帘就看见了桂珍,顿时红了眼眶:“我的傻丫头,可算来了!快进来,快进来,炕还热乎着呢!”
她抢过桂珍肩上的扁担,看见那半袋玉米糁和咸菜罐,眼泪更忍不住了,“这是遭了多少罪啊......”
东屋里,夏三爷正蹲在地上修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