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指望,刚泡好的稻种更是金贵,一粒都不能少。
“爹一辈子要强,你就少说两句吧。”媳妇童秀云从外屋进来,手里端着一盆温水,她轻轻拉了拉德麟的衣角,眼神里带着劝和。
她也刚从地里回来,裤腿上还沾着泥,鬓角的碎发被汗水粘在脸上,可动作却稳当,把水盆放在炕边:“娘,我来换布,你歇口气。”
德麟心里明镜似的,父亲这是为了夏家大队这个集体,半分没考虑自己的安危。
可正是这份不顾安危,才让他更揪心。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文信,去把队里的马车赶来,车辕上垫床棉被。”
说完,他转身从墙上摘下捆稻草的粗绳,“送公社卫生院,得赶紧打夹板,耽误不得。”
夏张氏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指尖还沾着三爷的血,冰凉又粗糙,力气却大得惊人:“德麟,队里正清查账目,这医药费别走公家账……”
她说着,从炕边爬起来,踉跄着走到墙角的樟木箱前。
那箱子是她当年的陪嫁,漆皮早就掉光了,锁头也生了锈。
夏张氏哆哆嗦嗦地打开锁,从箱底翻出个红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一沓用麻线捆着的毛票和几张皱巴巴的角票,最大的面额是十块。“这是留着德昇娶媳妇的钱……先紧着你爹用。”
德麟接过红布包,钱被捂得带着体温,硌得手心发沉。
他喉结动了动:“娘,回头我把工分折算成钱,给德昇补上。”说完,他俯身背起父亲。
三爷不算胖,可常年劳作的身子骨结实,压在背上沉甸甸的。
德麟咬着牙,一步步往外挪,门槛太高,他抬脚时膝盖都在打颤。
把夏三爷背上马车,桂珍二姐随后跟了上来,德麟赶着马车,一路奔了盘山医院。
盘山医院的土坯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穿白大褂的李医生捏着听诊器,仔细检查了三爷的腿:“万幸,就是小腿骨劈了道缝,没伤着筋。打个夹板,落炕休养俩月就没事,就是这俩月不能沾重活了。”
听到“落炕休养”,夏三爷急了,挣扎着想坐起来:“那哪行!东塘地的稻子还等着下种,排水渠还没挖好……”
“爹!”德麟按住他的肩膀,脸色沉得能滴出水,“你要是再动,这腿落下病根,往后想下地都难!”
三爷看着德麟黑沉沉的脸,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脖子还梗着,像头不服输的老黄牛。
德麟知道父亲的性子,一辈子在地里刨食,哪受得了闲下来?可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把父亲安顿在医院的观察室,德麟让桂珍二姐留下陪护,自己揣着李医生开的药方往回赶。
天已经擦黑,土路两旁的稻浪在晚风中沙沙作响。远处的田里传来蛙鸣,此起彼伏,像在唱一首悠长的歌。
德麟的裤脚还沾着从辽河支流带回来的淤泥,带着股潮湿的土腥味。他没回家,径直往大队部走。
推开门,煤油灯的光昏黄摇曳,把人影拉得老长。
大队的王会计正趴在木桌上拨拉着算盘,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聚成水珠,滴在账本上洇出小小的墨点。
“夏书记,你可回来了。”王会计抬起头,揉了揉眼睛,“三叔的腿咋样?我刚算了算这个月的工分,他这要是歇俩月,年底分红怕是要受影响。”
德麟在桌边坐下,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碗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冰凉的水滑过喉咙,才压下些许疲惫:“医生说得养俩月。”
会计王德仁叹了口气,又低下头扒拉算盘:“可这账不能乱。‘四清’运动正严着,上面三令五申要清查工分账目。上个月三叔私自动用仓库的豆饼喂马,这事要是被工作组知道,怕是要给你添麻烦。”
“那是因为马圈漏雨,几匹拉犁的马都得了痢疾,不拉豆饼补营养,难道眼睁睁看着马倒下?”
德麟突然提高了嗓门,惊得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