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掌柜从怀里摸出个旱烟袋,一边装烟一边点头:“庆云为人实诚,手又巧,哪个姑娘跟了你都不受罪。我认识盘山的王媒人,嘴甜,会说媒,回头我就去找她!”
庆云的脸腾地红了,像被灶火烤过的红柿子,连耳根都透着热。
他搓了搓手,冻疮的裂口被搓得发疼,渗出血丝也没察觉:“别闹,我穷得叮当响,连身囫囵衣裳都没有,哪敢耽误人家闺女……”
“放屁!”白掌柜把旱烟袋往炕沿上一磕,火星子溅了出来,“咱兄弟八个,哪个不是从穷窟窿里爬出来的?先前我开膏药铺,不也穷得揭不开锅?如今咱有手艺、有铺子,还有盘山城这块靠山,还能让四弟你打光棍?这事就这么定了,谁也别拦着!”
给庆云找媳妇,就这么成了八人结义后的第一件大事。
老六张木匠回家时,雪又下了点,落在他的旧棉鞋上,融成小水珠。
他一进门就往炕上盘腿一坐,把媳妇王氏吓了一跳。王氏正给孩子缝棉袄,手里的针线还捏着,就赶紧递过火盆:“咋回来这么晚?脸都冻青了。”
“跟你说个正事。”张木匠把火盆往腿上一放,搓了搓冻僵的手,“咱得给我四哥找个媳妇,你想想,咱家里沾亲带故的闺女,有合适的不?”
王氏停下手里的活,皱着眉想了半天:“咱闺女还小,小姨子早嫁了,表侄女去年也许了人家……哦,对了!你那表妹张义芝,不是前阵子从山东逃回来了吗?现在家也不能回,自己一个人在盘山城里给人缝麻袋,也挺难的,不如……”
张木匠一拍大腿,差点把火盆碰掉:“哎哟!我咋把她忘了!义芝那姑娘,今年二十六,模样周正,脸盘子圆乎乎的,眼睛亮得像山涧里的泉水,性子又软和,还勤快,配四哥,正好!”
表嫂王氏上门那天,张义芝正在灶台前贴玉米面饼子。小破屋的灶台是土垒的,烟筒漏风,屋里飘着淡淡的烟,呛得她直咳嗽。饼子贴在滚烫的锅沿上,金黄的焦边慢慢鼓起来,散着股子粮食的香味。
“义芝啊,跟你说个好亲事。”表嫂手里拎着块花布,笑得满脸褶子,“盘山有名的刘木匠,刘庆云,你知道不?河北过来的,人实在,会糊棚、会扎纸活,会木匠,心眼儿好使,哪样手艺都能挣口饭吃,就是年纪大了点,可人家心细啊!”
义芝手里的锅铲顿了顿,玉米面糊沾在锅沿上。
她想起来了,上个月隔壁老婶子去世,请的纸扎匠就是这个刘庆云。
那天她站在门口看,男人穿件破棉袄,蹲在院里扎纸人,手指翻飞,竹篾在他手里像活了似的,没一会儿就扎出个眉眼清晰的纸人。他扎纸马时更专注,连有人喊他都没听见,直到纸马的尾巴扎好,才抬头擦了擦汗,眼里带着股子认真的劲儿。
“我……我再想想。”义芝把饼子翻了个面,焦香更浓了,可她心里却乱糟糟的。
她怕了,怕再嫁个不好的人家,怕再受那些苦。
可表嫂没走,坐在炕沿上絮絮叨叨:“庆云是个好人,利手利脚的,没啥负担,多好!上次他过来糊棚,还顺便帮我修了烟囱。你跟了他,准不受气。”
义芝低头看着锅里的饼子,金黄的,暖乎乎的,像庆云那天扎纸人时的眼神。她咬了咬嘴唇,轻轻点了点头:“好。”
婚事定在腊月十八,离过年还有十二天。
庆云用攒了半年的钱,去镇上的布店扯了二尺红布,又买了两尺蓝布,找裁缝给义芝做了件新棉袄。红布做面,蓝布做里,针脚是裁缝缝的,却藏着庆云的心思:他让裁缝在棉袄领口缝了朵小小的布花,是义芝喜欢的野雏菊。
义芝也没闲着,她买回来红纸,剪了窗花,贴在纸扎铺的窗棂上。有鸳鸯戏水,有并蒂莲开,还有胖乎乎的娃娃抱着鱼。
剪到最后,她还剪了个小小的纸人,穿着红棉袄,像极了自己,又剪了个穿蓝棉袄的纸人,像庆云,并排贴在最中间的窗户上。
洞房夜,烛火摇曳。义芝坐在炕沿上,红盖头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