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去。
张义芝叹了口气,起身收拾炕桌:“行了,都早点睡吧,有啥事儿明天再说。”她端着盘子往外走,脚步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声响,像是带着千斤重的心事。
盘子里的糖块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屋里显得格外突兀。
俊英跟着收拾炕桌,把庚帖和照片叠在一起,放进了木柜的抽屉里,又把瓜子倒进布口袋,把粗瓷盘子擦干净。
月英则去灶房倒了点煤油,给灯添满,灯芯拨亮后,屋里一下子亮堂了不少。
俊英接过碗,热水的温度透过粗瓷碗传到手上,暖乎乎的。“姐,你跟夏德昇很熟吗?”
“不算太熟,同学而已。”月英在炕边坐下,“不过他名声挺好的,那时候班里有个同学家里穷,冬天没棉衣穿,他把自己的棉袄给人家了,自己冻得感冒了好几天。”
她顿了顿,看着俊英说:“不过这些都是以前的事了,人是会变的。你要是心里没底,等他下次探亲回来,妈可以托人约着见一面,你自己看看。”
俊英捧着碗,热气模糊了她的眼睛。她想起父亲常说的话:“识人要看心,心好的人,日子差不了。”可父亲走得早,她已经忘了心好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姐,你为啥不嫁人?”俊英突然问。她知道有好几个媒人给月英说过亲,有教师,有工人,可月英都拒绝了。
月英的眼神暗了暗,她低头抠着衣角:“我想再等等,等厂里的运动结束,要是能评上先进,就能当上副股长,涨不少工资呢。”
俊英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原因。她见过月英枕头下压着的集体照,其中的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人,戴着眼镜,笑得很斯文。她问过月英,月英只说是厂里的同事,可那眼神里的欢喜骗不了人。
“是因为王大哥吗?”俊英小声问。
月英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拍了俊英一下:“小孩子家家懂啥?赶紧睡觉。”可她的声音里没有火气,带着点羞赧。
王大哥是月英厂里的技术员,上海来的知青,听说学问很高。俊英见过他一次,来家里给月英送资料,说话温温柔柔的,还给小军带了本连环画。她看得出来,妈对王大哥不太满意,总说上海人娇气,靠不住。
“妈就是老思想,觉得女孩子早点嫁人好。”月英叹了口气,“可日子是自己过的,要是嫁个不称心的,一辈子都憋屈。”她看着俊英,眼神认真,“俊英,你听姐的,这事不能勉强,哪怕妈不高兴,也得找个自己愿意的。”
俊英点点头,心里乱乱的。她知道姐姐说得对,可看着母亲鬓角的白发,看着弟弟瘦小的身子,她又觉得自己不能太自私。
家里的日子确实紧巴,月英的工资自己要留大半,交给家里的所剩无几。
俊英的工资要交房租,要买菜,还要供小军上学。
妈每天去帮人打草绳,手指头都磨出了茧子。
要是她嫁了人,夏家肯定会给彩礼,妈就能用彩礼给弟弟盖房子,姐姐也能没有负担地考虑自己的婚事……可那样,她自己呢?她就要嫁给一个只见过照片的男人,去陌生的家,过着不知道什么样的日子。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影。俊英想起父亲扎的那些纸人纸马,个个都带着精气神。父亲说过,纸扎的物件虽然是给死人用的,但也要用心做,因为那寄托着活人的念想。
那她的念想呢?她的念想是坐在父亲的肩膀上放风筝,是姐姐给她梳辫子,是弟弟趴在她背上撒娇,是一家人围在炕桌上吃年夜饭。
这些念想,能寄托在一场没见过面的婚姻里吗?
“姐,我再想想。”俊英轻声说,把脸埋进被子里。
月英帮她掖好被角,轻轻叹了口气:“嗯,慢慢想,不急。”
照例的,月英占了炕头,她斜靠着自己的被垛,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毛主席语录》,借着煤油灯的光读了起来。
书页翻动的声音很轻,和着煤油灯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