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他点了点头,想说“谢谢”,想说“你也多保重”,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德昇挨着战友们慢慢走过去,每个人都伸着手,跟他握了握。有的兵手劲大,攥得他指节发麻;有的拍他的肩,拍得他后背发烫;还有的眼圈红得像兔子,话都说不出来,就只是攥着他的手不放;几个刚入伍的年轻战士,躲在后面,偷偷抹了把眼泪,怕被人看见,还赶紧用袖子蹭了蹭。
他拖到最后一个上车,一只脚刚踏上卡车踏板,又猛地回头望了一眼。
操场墙边的白杨树,叶子在晨风中晃悠,像是在跟他挥手。
十年前他刚到部队,这树才碗口粗,现在都快能合抱了;训练场上的沙粒,还留着昨日演练时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
那是他们哥仨儿昨天最后一次一起排弹的痕迹;炊事班的烟囱里,飘出一缕淡蓝色的烟,慢悠悠地往天上飘,王班长肯定又在给他们煮鸡蛋,每次有人走,他都要煮一大锅。
还有一张张熟悉的脸,赵指导员的皱纹、梁百权的虎牙、刘耀奇的红眼睛、大宝的低头……
十年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刻进了他的骨子里,成了他生命里最硬的骨头、最暖的肉。
他对着战友们敬了个军礼,手举得笔直,指尖抵着帽檐,十年的军姿,早已刻进了骨子里。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兄弟们,我走了,你们多保重!”
说完,他猛地转身,踏上卡车踏板,刚坐稳,卡车的发动机就“突突突”地响了起来,震得他屁股发麻。
车栏外,战友们挥着手,小红旗在晨雾里晃成一片红,“德昇哥再见”“有空回来”“别忘了我们”的喊声,顺着风钻进车窗,撞在他心上。
赵指导员站在最前面,也挥着手,眼里闪着光,那光不是泪,是比太阳还亮的期许;大宝还站在原地,手里空了,肩膀却更耸了,头低得更狠了;梁百权和刘耀奇追着卡车跑了两步,直到被风扯着衣角,才停下脚步,挥着手的姿势,久久没放下来。
德昇扒着车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看着营区一点点变小,白杨树成了小点点,训练场成了模糊的一片,最后连那缕淡蓝色的烟都看不见了。
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淌,砸在手背上,烫得慌。
他赶紧用袖子擦,却越擦越多,最后干脆不擦了,任由眼泪掉在怀里的布包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卡车一路颠簸,往火车站去。
塞北的风从车窗缝里钻进来,带着股子沙砾的凉,吹得他耳朵尖发麻,可德昇心里是热的,像揣了个小火炉。
他摸了摸怀里的布包,里面的干辣椒硌着手心,硬邦邦的,却让他心里踏实,那是大宝的心意,是战友的念想。
又摸了摸斜挎在肩上的包,里面装着他的军功章和奖状。军功章是去年演习时得的,镀着金,冰凉凉的,边缘被他摸得光滑;奖状有三张,一张是“优秀士兵”,一张是“防化标兵”,还有一张是“三等功”,每张的边角都有点磨损,是他常年拿出来看的缘故。
这些东西,是他十年军旅最珍贵的念想,比命还重要。
卡车刚停稳在火车站广场,德昇就闻到了煤烟味儿。
火车站的薄雾还没散,灰蒙蒙的,像给整个广场罩了层纱。远远就看见那列绿色的火车,停在铁轨上,车身上的漆有些斑驳,却依旧透着股子庄重。
车厢上插着一排红色的小旗子,风一吹,“猎猎”地响,像一团团燃着的火,在灰蒙蒙的晨色里格外扎眼。
“返乡的军人走这边,专列车厢在这儿!”车站的工作人员早候着,穿着藏蓝色的制服,手里举着块印着红星的木牌,快步迎上来。
他的指尖还沾着点晨露,凉丝丝的,碰着德昇的胳膊时,德昇打了个哆嗦。工作人员笑着说:“辛苦了,一路平安。”
路过的旅客都停下来,自动往两边让开,给他们这群穿军装的人让出一条道。
有抱着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