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的小膝盖站得发麻,刚想悄悄揉揉,就对上姥姥看过来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浓浓的悲伤。
冬冬赶紧把小手背在身后,挺了挺腰,不敢再动。
冬雪的小脸憋得通红,眼泪挂在睫毛上,像两颗小露珠,她使劲眨着眼睛,不敢让眼泪掉下来,怕吵着大人们。
慧琴感觉到了,悄悄用手拍了拍她的背,把她往怀里拉了拉。
“去,把锅台上的灯点上。”张义芝对德昇说,声音里带着点儿疲惫,还有掩不住的沙哑。
德昇应了声“哎”,摸黑走到外屋地。灶台上放着煤油灯,灯芯短短的,他摸出火柴,划了三根才点着。
昏黄的光透过外屋地的窗户照进来,在砖墙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屋里的光线不那么暗了,每个人脸上的泪痕都看得清清楚楚。
张义芝的眼角红得发肿,慧琴的脸颊上还挂着泪渍,俊英的眼眶里满是泪水,德昇的下巴上沾着胡茬,眼里也红红的。
灯芯“噼啪”响了一声,溅起一点火星。张义芝拿起炕桌上的碗,舀了一勺凉透的小米粥,粥凉得发稠,她送到嘴边,却没喝,又慢慢倒了回去。
碗沿儿碰着锅沿,发出“叮”的一声,在安静的屋里显得格外响。
“明儿个,得去供销社扯块黑布。”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都缝个黑布条,戴在胳膊上。”
俊英点点头,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声音沙哑:“我这就找剪刀,家里还有块旧黑布,是前几年给爸做寿衣剩下的,先凑合用着,明儿再去扯新的。”
她说着就要下炕,膝盖刚弯,就被张义芝拦了:“今儿个先别忙活了,坐着吧。”
俊英顿了顿,又坐了回去,把冬雪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冬雪靠在妈妈的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小眉头还皱着,脸上挂着两道浅浅的泪痕。
冬冬从口袋里摸出那块黄积木,攥在手里。积木上还沾着点儿兜里的绒毛,是她袄子里的棉絮,暖暖的。
她抬头看姥姥,姥姥正望着窗外的黑天,眼神空落落的,就像冬天雪后的月亮,明明亮着,却没什么温度,空洞洞的。
“姥姥,”她小声喊,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怕惊扰了什么,“……是谁……呀?”
张义芝转过头,伸手摸了摸冬冬的头,指尖有点儿凉,带着点粗糙的茧子,那是纳了几十年鞋底磨出来的。
她指了指墙上的画像,画像用红绳挂着,边角有点卷,画里的人穿着军装,笑容亲切又伟岸。“是救咱们的人。”
她顿了顿,眼眶又红了,声音低了些,像是在说给冬冬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以前咱吃不饱饭,穿不上暖衣,地里的收成不好,日子苦得很。是他带着大伙打跑了坏人,又让大伙都有了地,能种地、能盖房,才有了现在的日子。”
张义芝看着炕桌上的贴饼子,眼神软了下来,“你能天天吃着热乎的,能玩上二舅捎来的积木,都是托他的福。”
冬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积木又塞回兜里,紧紧攥着。
她知道了,收音机里说的,是一位伟大的人去世了。
是那个让大家能吃饱饭、能安稳过日子的伟人,走了。
所以姥姥才会哭,舅妈才会难过,大人们才会站得那么直。
她不能没心没肺的就想着玩积木,不能想着那块凉透的糖心贴饼子。
冬冬望着墙上的画,画里的人笑得那么亲切,就像邻居家的爷爷,却又那么伟岸,让她心里暖暖的。“原来,就是这位爷爷……走了……”
她喃喃地说,声音里带着点儿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难过。
德昇摸了摸女儿的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冬冬的头顶上,热乎乎的。
冬冬抬头看他,看见爹的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泪。她伸出小手,用手背擦了擦爹的脸,小声说:“爹,别哭。”
德昇没说话,只是把她搂进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