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执笔批阅县试卷。窗外秋蝉聒噪,他眉心却静如止水。案头一盏陶灯,灯芯短促,像刻意节省着油。
忽然,门被轻轻叩了三下。
“进。”赵鼎头也不抬。
孙安准备动手,直接把人带走。范正鸿伸出一只手拦住他。
“大哥为何拦俺,不是你说抢人的吗?”
范正鸿一只手拍在孙安的脑袋上。“说是抢人,实际咱们是用请的。”
“小生范正鸿,燕云归客,闻先生在此求学,特来请先生出山相助。”
赵鼎笔尖一顿,墨汁在试卷上洇出一团乌花。他抬眼,目光穿过窗棂的碎金,落在青年虎口的老茧与全身的伤疤上。
“燕云七州,是你夺的?”赵鼎声音不高。
“是。”
“杀了多少人?”
“敌军不好统计,但大概也有个5万余人,百姓零。”
赵鼎放下笔,起身,走到院中石阶前,伸手指向远处晒场上堆积如山的新谷:
“我承认你是个英雄,你看见那个粮垛了吗?闻喜一县,14,000口,一年税粮2万石,大概只能让你养兵4000两月,燕云前后共拥兵四万有余,从崇宁二年2月出发,8月归,按照规矩来说只用30余县一年的税量就足够撑你打仗。大宋上下1300余县,闻喜并不是大县,却可如此。更不提苏杭二州,即使算上运输的人吃马嚼,也用不了100个县的民力,然而全国调动西线基本上已经没有了可用之物,寒日穿单衣,饮露水,这个天下是如此,你觉得跟着你这样的英雄有好下场吗?太尉?”
范正鸿单膝跪地,以刀柄触地,发出清脆“叮”响:
“先生,鸿自知升斗小民,不得天才之名,然今之天下,非我所愿,天下之粮草辎重可以以商解,请先生执牛耳,为我平天下事执掌钱粮。”
赵鼎凝视他良久,忽而大笑,笑声惊起槐树上的昏鸦。
“我上有老母,又有考取功名之能。为什么要随你只做一个执掌钱粮的小官,甚至连官都算不上?”
“先生笑得太早。”
范正鸿仍单膝点地,右手却从怀里摸出一封薄薄的折子,双手奉上。
“请先生看完再笑。”
赵鼎笑意未收,随手接过,只一眼,神色便一寸寸沉下去。
折子封面无字,里面却贴着一张内库支钞——
“许支东南六路明年盐利一百二十万贯,凭此折兑现,不记名,不挂失。”
钞上朱印赫然: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蔡”与“枢密院童”左右并列,中间却留出一枚空印,只缺一个签字。
赵鼎是钱粮老手,一眼算出:一百二十万贯,可买米一百八十万石,足供十万大军一年。
更妙在“不记名”——谁落笔,这钱就归谁。
“蔡太师空印以待,童枢密画押作保,”范正鸿低声道,“他们让我拿它回京,在廷对那天换一句话——
换我闭嘴。
只要我肯说‘燕云七州本可弃’,这折子立刻生效,我范氏门下人人加官,三叔父可再进一步,我本人可以做公
可我若不肯……”
他抬眼,声音轻得像刀锋划过鞘口:
“这钱,就会变作‘资敌赃钞’,成为我范氏满门抄斩的呈堂证供。”
赵鼎指尖微颤,终于明白眼前这个青年为何在黄土城墙外就敢喊“抢人”——
他不是来求谋士,而是来找替死鬼。
更准地说,是找一个能让死局活过来的破局人。
“先生方才问我,为何放着功名不取,要随你去做一个‘连官都算不上的钱粮小吏’。”
范正鸿缓缓起身,把折子摊平在院中石桌上,拔出佩刀,一刀钉穿那张百万钞。
刀尖透石,纸碎随风,像一场小雪。
“因为这张钞,买得走我范正鸿的嘴,却买不走天下人的嘴。
先生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