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种师道并肩立于坡顶,俯瞰人海与粮海。
老将军手抚长须,低声道:“衡臣,你还记得去年此时,此地是何模样?”
范正鸿微笑:“乱石成堆,野草不过尺半,鹰不落,马不嘶。”
种师道点头,目光深远:“而今,鹰来了,却无处落脚——因为满坡都是谷穗托着它。”
老人说罢,抬手向天,仿佛拥抱整片原野,声音沙哑却铿锵:
“老夫一生攻城拔寨,今日方知——最大的战功,是攻下饥寒这座城!”
范正鸿深吸一口带着甜浆味的秋风,忽朝后方招手。赵持盈提着一篮新摘的奇亚籽走来,篮上覆一层轻纱。范正鸿抓了一把,迎风一扬——
细小的种子如星尘四散,在霞光里闪出银芒,落回大地,悄无声息。
“来年,”他轻声道,“它们会长成第二片海。”
夜幕降临,渭州城头点燃烽火——不是警讯,是庆祝。火光冲天,映得新堆的粮山忽明忽暗,像巨大的金色心脏,在西北旷野上,一下,一下,搏动。
百姓围着火堆起舞,影子投在粮袋上,幢幢如千军万马。有人敲起铜盆,有人吹响羌笛,调子却不再是“苦寒”,而是“丰收”。
火光影里,范正鸿握住赵持盈的手,十指相扣。两人谁也没说话,只在鼓声与笛声里,静静听大地呼吸——
那呼吸,
一声,比一声沉;
一声,比一声暖;
一声,
叫“饱”。
大宋渭州丰收的奏表抵京同日,八百里加急的红旗也翻过了阴山与贺兰山。
风在两条路线上一路南下、一路北上,把“亩产三千斤”这个数字,吹成了草原与戈壁最锋利的碎冰——看似轻飘,却硌得人心口生疼。
辽主耶律延禧正在冰面上凿窟窿“钩鱼”,这是契丹旧俗,以示勇武。
铜锣响处,南院宣徽使萧得里底踏雪而至,手里捧着急报。
“宋人渭州荒坡,今秋获谷一亩三千斤,号曰‘仙种’,已献其庙社,童叟皆歌。”
耶律延禧愣了片刻,手里一松,那条刚离水的鲤鱼“扑通”又窜回冰窟,溅起一蓬冷水,打湿貂裘。
“三千斤?”他回头,嗓音比北风还刮耳,“宋人若真有此神谷,我大辽铁骑十年内便啃不得他们的边粮!”
“让我猜猜,不会又是那个夺我七州之地的范正鸿吧?!”
“陛下所望不差。”
“他难道是上天来灭我的吗?!!”
萧得里底低声道:“陛下,宋使月前还在涿州籴粮五万石,若其自此无饥,则籴粮为诈,恐有深意。”
一旁的南院枢密使耶律大悲奴捋须:“宋人惯会虚张,然渭州乃种师道老卒坐镇,此公不说妄语。臣请速遣‘银牌天使’入夏境,约西夏并力探宋虚实;再令人是那檀边境试探一二暗籴其种,得之则我耕,不得则焚。我举荐一人,耶律大石。”
耶律延禧眯眼望向冰窟,水色深黑,像一张吞人的口。
“传令——
去檀州榷场,凡宋商携谷穗、薯芋、籽实者,十倍价收,匿一粒者死;
命西京(大同)铁场,岁内再铸‘铁鹞子’重甲三千副,马料加倍,以备秋后;
召捺钵诸部,春捺钵毕,即转檀,示压,失去的我要再拿回来,让那个什么耶律大石为帅,若能拿回来让他做个亲王。”
耶律乙辛抱拳出列“陛下,女真最近不安分,不妨让他们那个少公子完颜阿骨打同去。”
“你们做主,去吧。”
西夏·兴庆府
贺兰山月,弯如银刀。
夏主李乾顺年已三十,却老成阴鸷。他伏在沙盘前,看宋夏沿边——渭州北界镇戎军、西界德顺军,像一把楔子,钉在党项肋腋。
“三千斤?”他轻声念,手指一点,“渭州距我葫芦河川,不过两百里。马踏十日,粮尽一月,若让宋人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