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宗德,狼狈地向着东北方向逃窜。
居庸关,燕云之地另一处天险,是幽州东北方向的最后一道屏障。耶律宗德没有选择退回更安全的辽国腹地,而是选择了退守这座雄关。
因为他不甘心。
他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逃回上京,成为整个辽国的笑柄。他要守住居庸关,他要重新集结兵力,他要等待一个机会,一个洗刷今日之辱的机会。他要让范正鸿知道,他耶律宗德,不是一只可以被随意拿捏的死老虎!
范正鸿的帅帐内,依旧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他刚刚吐完血,脸色苍白如纸,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那柄凤翅鎏金镋,被他随意地放在一边,镋身上,还沾着耶律宗德兵器碰撞留下的痕迹。
听完李助的汇报,范正鸿缓缓睁开了眼。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藏着一片更加深邃的寒潭。
“居庸关……”他轻声念道,“他终究还是选择了那里。”
“元帅,耶律宗德已是丧家之犬,我们是否要乘胜追击,一举拿下居庸关,将燕云北线彻底贯通?”李助问道。
范正鸿摇了摇头,挣扎着坐起身,端起旁边一碗已经凉透的参茶,喝了一口。
“不追。”他的声音依旧虚弱,但思路却异常清晰,“耶律宗德此刻是困兽之斗,退守居庸关,凭险而守,其势必凶。我军刚刚经历大战,人困马乏,我也……”
他没有说下去,但李助已经明白。元帅今日强行压制心魔,气血攻心,已然是强弩之末。
“更何况,”范正鸿继续说道,“我们的主战场,不在这里。耶律大石的主力虽退,但仍在燕云腹地,如同一根毒刺,随时可能反扑。关胜将军在应州,王舜臣将军在新州,卞祥将军在妫州,他们都需要时间来稳固战果,休整兵马。我们若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居庸关,一旦耶律大石从西面杀个回马枪,我们便会陷入被动。”
他走到沙盘前,用颤抖的手指,在居庸关的位置上,放上了一枚黑色的棋子。
“耶律宗德退守居庸关,对我们而言,并非坏事。”
“此话怎讲?”陆登不解。
“他替我们,守住了燕云的东北大门。”范正鸿的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他现在与我们,是死仇。他守在居庸关,就不会轻易离开。这等于是在为我们看家,防范辽国从更北方的腹地调集援军。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彻底消化幽州,与各路大军完成合围。”
“那……我们就这么放着他不管?”
“管,但不是现在。”范正鸿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今日不杀他,就是要让他活在痛苦和仇恨之中。一个被仇恨驱动的疯子,会做出很多不理智的事情。他会不断地骚扰我们,不断地挑衅我们,而我们,只需要稳住阵脚,不断地消耗他,消磨他。等他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等他众叛亲离,等居庸关成了一座真正的孤城时,我们再兵临城下。”
“到那时,我要亲手,摘下他的头颅,祭奠我范家三十七口的在天之灵。”
“末将明白了。”李助躬身道。
“去吧。”范正鸿挥了挥手,“传令三军,幽州城休整七日。七日之后,我们将向西,与耶律大石,进行最后的决战。”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窗外。东北方向,居庸关的方向,云层厚重,仿佛酝酿着一场新的风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