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晋州,那些盖了章的记录,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幌子。”
后堂的风突然大了,“呼”地一声撞在窗纸上,吹得窗纸“哗啦”作响,像有人在外面使劲拍门。虎子打了个寒颤,搓了搓胳膊正要去关窗,却见顾昭掀帘进来,身上带着夜露的凉,玄色官服的下摆还沾着点碎雪。
“查到什么了?”顾昭的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账本和拓本,最后落在苏晚发白的指节上。他太了解她,只有她极怒或极痛时,才会把所有情绪都藏在这种近乎刻板的冷静里,像结冰的河面下涌动的暗流。
“有人用伪造的驿站印章,把北疆的药材截走了。”苏晚抓起那枚晋州南驿的铜印,递给他,“虎子说,这是软木模子压的。真印章是铜铸的,压出来的印泥边缘该是利落的,哪会像这样——”她用指甲轻轻挑了挑拓本上的裂痕,“虚得能透纸,对着光看,纹路都是散的。”
顾昭接过铜印,指腹擦过裂痕处。确实,摸上去没有铜器该有的冷硬和光滑,倒像块被反复打磨过的软木,带着点涩手的质感。他想起影十一今夜刚汇报的消息——柳先生的马车一路往北去了,而北疆,正是这些药材的源头,也是血莲子的产地。
“我让影十一查柳先生的底。”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纸,展开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油灯又晃了晃,“这是他从前的履历,刚从吏部旧档里抄出来的。”
苏晚凑过去,就着灯光细看,纸上的字迹是影十一惯常的刚硬笔锋:“柳承安,字明远,原东宫詹事府主簿,庆元十年因文字狱贬为晋州税吏”。
“詹事府主簿?”她挑眉,指尖点了点这几个字,“那是专管太子文书的官,离权力中心近得很,怎么会因为一场不起眼的文字狱被贬?而且偏巧贬去晋州,庆元十年,正是晋州大旱的那年。”
“更有意思的是。”顾昭的拇指划过“晋州税吏”几个字,指腹的薄茧蹭得纸面沙沙响,“庆元十年晋州大旱,颗粒无收,可赈灾粮记录里,那年的税赋却比丰年还多三成。一个刚被贬的小吏,哪来这么大的本事,既能接触到北疆药材的调度,又能精准地利用晋州的灾情?”他抬眼时,眸底像压着团火,烧得人心里发慌,“这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苏晚突然想起逃荒路上,母亲林氏临死前攥着她的手说的话:“有些医书里的毒方,寻常百姓用不上,只有行军打仗的人才用得着,能悄无声息地……”后面的话被咳血打断,如今想来,母亲指的恐怕就是这种混合毒。她转身冲进药柜,翻出个上了锁的檀木匣,钥匙串在她腕间的红绳上,那是母亲留的遗物。匣子里装着她从三个死去的难民体内取出的药渣——黑褐色的碎末,混着几丝不易察觉的纤维,像晒干的枯草。
“这是我从三个病人胃里取出来的。”她捏起一点放在白纸上,又沾了点清水调成糊状,一股若有似无的苦腥气散开,“乌头草的毒我认得出,但这里面还有曼陀罗的籽,以及……”她凑近了些,仔细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马钱子的苦,藏在最底下。”
顾昭皱眉:“这不是普通的毒药,是冲着让人活不成也死不透来的。”
“是混合型神经毒素。”苏晚的声音发沉,像浸在冰水里,“乌头草让人关节肿痛,看起来像风湿;曼陀罗乱人心智,会胡言乱语,像疯癫;马钱子催发呕吐便血,像饿极了的恶疾——这三种毒混在一起,症状会像极了饥荒引发的疫病。”她想起那些被抬到医馆的难民,他们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抓着她的手嘶哑地喊“饿”,可剖开肚子查验时,里面根本没有食物残渣,只有这些磨成粉的毒药,“有人故意把毒掺进有限的粮里,让百姓以为是饿病了,实则是在慢性中毒,既掩盖了下毒的痕迹,又能悄无声息地……”她没说下去,但两人都懂那未尽之言。
“所以北疆的药材不是送去赈灾,是被用来制毒?”顾昭的拳头重重砸在桌上,震得茶盏跳了跳,溅出几滴茶水,“那些官差说晋州颗粒无收,可他们私吞的赈灾粮,怕早就换成了这些要命的东西!用百姓的救命粮,换害人的毒药!”
话音未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