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冲上陈实的天灵盖,将他那点可怜的、还在挣扎的理智烧得只剩下最后一点微弱的火星。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肌肉因为极度的挣扎而微微扭曲,眼神却已经带上了一种近乎悲壮的、破釜沉舟的决绝——这决绝,九成九是冲着那想象中的垃圾金山去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如此之深,如此之用力,以至于宽大的杂役袍子前襟都像风帆般鼓胀起来,仿佛要将整个凌云殿的空气都吸入肺腑,化为呐喊的力量。然后,他朝着玉台之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带着破音的沙哑和一种孤注一掷的悲怆:
“弟子……弟子陈实!愿为宗门效犬马之劳!定当恪尽职守,做好……做好保洁总管!” 最后那掷地有声的四个字——“保洁总管”,喊得格外响亮、格外清晰,在空旷庄严的大殿里激起阵阵回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属于陈实式的、混杂着卑微、恐惧、贪婪与豁出去的滑稽与坚定。
“噗嗤。” 不知是哪位长老终究没忍住,低低的笑声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柳如烟清冷的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眸子里漾开一丝真切如冰雪消融的笑意。
林婉儿纤手轻掩朱唇,眼波流转间,笑意盈盈。
高坐玉台的掌门真人,眼底深处那抹了然的笑意终于如同春水般彻底荡开,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释然。他微微颔首,声音温和中带着赞许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托付:“善!如此,中洲之行,后勤重任,便托付于你了。陈实,莫负此令之便,亦莫负……司徒师叔之期许。”
他深邃的目光扫过殿下英姿勃发的五人,最终定格在角落里那个紧攥令牌、身体还微微发颤的胖子身上,声音转为沉凝肃穆,如同穿越亘古的暮鼓晨钟,重重敲在每一个即将远行者的心头:
“诸事已定,十日之后,飞舟启程——目标,中洲!”
“弟子领命!” 这一次,六道声音整齐划一,如同利剑出鞘,响彻凌云殿的每一个角落。其中一道声音,虽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已融入了那洪流之中。
陈实死死攥着手中那块深沉的“百川令”,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直抵心尖,方才那股热血上头的悲壮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留下的是冰凉而黏腻的后怕,丝丝缕缕缠绕上来,勒得他胸腔发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分量。
中洲……真的要去了。
那龙潭虎穴,那遍地大佬,那生死难料的前路……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无声地漫上心头。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擦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指尖却首先触碰到了怀里小灰温热而蓬松的羽毛。那小小的、柔软的身体,带着蓬勃的生命力,正随着呼吸轻微起伏。
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主人剧烈翻腾的心绪,又或许是嫌弃他掌心因紧张而渗出的汗湿,不满地“啾”了一声,扭动细嫩的脖子,用那银蓝色、带着玉石般光泽的喙,轻轻啄了啄他的手指。力道很轻,带着点安抚的意味,但更多的,还是最原始、最纯粹的催促——它饿了,它需要他。
这小小的、带着生命温度的触感,像一道微弱却无比坚定的暖流,悄然注入陈实冰冷的心湖,驱散了一丝盘踞不散的寒意。他低下头,对上小灰那双纯净得如同黑曜石、不染尘埃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惧,没有对危险的认知,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对“下一顿吃什么”的执着期待。这份没心没肺的单纯,像一只温暖的手,奇异地抚平了陈实心中惊涛骇浪般的恐惧褶皱。
怕?当然怕。怕得要死。
这哪里是火坑?这分明是镀了金的聚宝盆!那致命的危险,不过是包装这聚宝盆的、镶满了钻石的华丽包装纸!撕开它,里面就是金山银山!
“富贵险中求……垃圾堆里刨……” 陈实喃喃自语,眼神里恐惧的寒冰与贪婪的火焰激烈地碰撞、交融。最终,那点深入骨髓的贪财惜命本性,在“中洲垃圾场”这无法抗拒的巨大诱惑面前,可耻地、微弱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