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这天,西街的泥土里钻出第一缕草芽,带着点腥甜的潮气。我蹲在豆仓前翻晒去年的陈豆,指尖划过颗颗圆实的豆子,突然触到块硬硬的东西——是枚锈迹斑斑的铜钥匙,混在豆堆里,钥匙柄上刻着个模糊的字。
三妮,这是啥?赵铁柱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裤脚沾着泥,莫不是当年王记豆腐坊的仓房钥匙?他接过钥匙往豆仓锁孔里一插,一声,锁芯竟真的转了半圈。
这豆仓是三年前翻新的,用的还是老地基,爹说底下藏着三百年前的旧仓板。我扒开表层的豆子,果然看见块松动的木板,撬开一看,里面藏着个黑陶坛子,坛口封着层厚厚的布,布上绣着朵莲花,正是青铜模子的纹样。
是奶奶的嫁妆坛!我突然想起爹说过,奶奶出嫁时带了个坛子,说是装着王家最后的念想。掀开布一看,里面铺着层油纸,裹着本线装册子,封皮写着豆仓秘记。
册子第一页记着民国二十三年的事:三月初六,藏豆种三斗于旧仓,待兵灾过后,再续王记香火。字迹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灶王爷,胡须里夹着颗豆子。往后翻,竟记着近百年的豆价、收成,还有些奇怪的符号,像豆荚又像账本。
这符号是啥意思?赵铁柱指着某页的标记,像串连在一起的豆粒,倒像是老井边的石板刻痕。
正说着,豆宝背着书包从私塾跑回来,手里举着支毛笔,墨汁在指尖蹭得黑乎乎的。婶娘,先生教...教记账了!他凑过来看册子,突然指着符号,这是...是字的古写法!
这孩子今年八岁,已能认不少字,尤其对跟豆子有关的字格外敏感。先生说他眼里有豆,笔下生香,写的字总比别的字圆实些。此刻他踮着脚,用毛笔在纸上画符号,竟和册子上的分毫不差。
是你太奶奶的笔迹,爹从里屋出来,手里捧着个旧相框,里面是位穿蓝布衫的女子,正蹲在豆仓前写字,她年轻时最爱研究豆种,说每种豆子都有自己的记号。
相框背后贴着张泛黄的纸条,记着坛子里的东西:藏红布包一个,内有王记豆腐坊地契,及灶王爷亲画的豆种图。我们赶紧倒出坛子,果然摸出个红布包,地契边角磨损,却盖着清晰的灶王府监红印,豆种图上的豆子,每颗都标着的小字。
原来...地契一直在咱手里!我突然明白,三百年的风雨里,王家的根从没断过,就藏在这豆仓深处,藏在颗颗豆子里。
刘半仙不知何时站在仓门口,布幡上的追根溯源四个字被春风吹得猎猎响。老朽算到今日宜开仓,特来见证!他从幡子里掏出个罗盘,指针围着坛子转个不停,这地下有龙脉,藏着西街的豆魂!
张少爷提着个木盒赶来,盒里装着些新铸的铜豆,每个豆脐处都刻着二字。杨姑娘,我爹说这铜豆能镇仓,他把铜豆撒在旧仓板上,就当给王记豆腐坊续香火了。
日头升高时,西街的人都聚到了豆仓前。赵婶带着婆姨们缝新的仓布,布上绣满了豆荚;老陈头扛着凿子,要在旧仓板上刻二字;连私塾的先生都来了,捧着本《农书》,说是要对照册子上的记载,改良今年的豆种。
赵铁柱和张少爷合力撬开整块旧仓板,底下露出个浅坑,坑里铺着层干草,竟还躺着颗发了芽的豆子——不知在黑暗里藏了多少年,遇着今日的潮气,竟冒出了嫩白的芽。
是太奶奶藏的豆种!我小心翼翼地把豆子捧出来,芽尖上还沾着三百年前的土。
豆宝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个小陶罐,把豆子放进去:我要...要把它种在窗台上,让它...长成大树!
我往赊账簿上添新账,笔尖划过纸页沙沙响:王记后人,藏豆种一颗,赊岁月百年,以代代相传偿还。刚写完,那颗发芽的豆子突然抖了抖,芽尖蹭过账页,留下道浅浅的绿痕。
三妮你看这册子!赵铁柱指着最后一页,竟贴着片干枯的豆叶,叶脉里藏着行小字:豆在仓中,魂在人间,烟火不断,豆香不散。
日头偏西时,我们把旧仓板重新盖好,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