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化后的清晨,檐角的冰凌滴答滴答往下淌水,在石阶上积出小小的水洼。豆宝蹲在灶膛前添柴,火光舔着干硬的玉米芯,“噼啪”爆出细碎的火星,映得她脸颊发烫。
“添那么多柴干啥?”娘从里屋出来,手里捧着叠好的蓝布衫,“粥快熬糊了。”她把衣衫往绳上一搭,水珠顺着布纹往下淌,在青砖地上洇出深色的痕。“等下把这几件衣裳送去给沈爷爷,他那棉袄袖口磨破了,我给补了补。”
豆宝“嗯”了一声,用火钳拨了拨灶膛里的火,火星子窜出来,燎到她的刘海。她往后缩了缩脖子,看见锅底的粥开始冒泡,米香混着柴火的烟味漫出来,带着点焦糊的暖。
院门外传来竹杖点地的声音,笃笃笃,比往常急些。豆宝掀开门帘,看见沈爷爷站在台阶下,裤脚沾着泥,怀里抱着个用布裹着的东西,冒着白气。“快,丫头,接住。”他把布包往豆宝怀里一塞,手冻得通红,“刚从河里捞的鱼,活蹦乱跳的,给你娘炖汤喝。”
布包里裹着两条尺把长的鲫鱼,尾鳍还在轻轻动,带着河水的腥气和凉意。豆宝赶紧往里让:“爷爷进屋烤火,外面冷。”
“不了不了,”沈爷爷跺了跺脚上的泥,竹杖往肩上一扛,“还得去看看东头的老井,雪化了怕井沿塌了。”他指了指豆宝怀里的鱼,“记得多放姜片,去去腥味。”
娘听见动静出来时,沈爷爷已经走远了,竹杖声在巷子里荡开,像在数着青石板的块数。“这老爷子,总这么客气。”娘接过鱼往厨房走,“中午就炖鱼,给你爹和沈爷爷都留着。”
灶膛里的火渐渐稳了,豆宝往里面添了根粗柴,看着火苗在柴块间钻来钻去,把黑黢黢的灶膛照得透亮。她想起昨儿沈爷爷说的,后山的松树被雪压过,绿得更精神,心里痒痒的,总想去看看。
“发啥呆?”娘把处理好的鱼放进陶罐,往灶上一架,“去把院里的雪里蕻收回来,等下切碎了炒腊肉。”
豆宝拎着竹篮往菜畦走,雪化后的泥土软乎乎的,踩上去陷半只脚。雪里蕻的叶子上还挂着水珠,绿得发亮,她掐着根往篮子里放,指尖沾了层薄薄的白霜,凉得像冰。
刚收了半篮,就看见沈爷爷又回来了,这次手里多了个木楔子,竹篓里还装着几块青砖。“井沿果然裂了道缝,”他把木楔子往墙根一靠,“得赶紧填上,不然开春化冻更麻烦。”
娘端着碗姜茶出来,往他手里塞:“先暖暖手,活儿不急。”她指了指陶罐,“炖着鱼呢,等下喝碗汤再忙。”
沈爷爷没推辞,捧着碗蹲在灶门口,姜茶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老花镜。豆宝坐在他旁边添柴,看他小口小口地喝着,忽然发现他鬓角的白头发又多了些,像落了层没化的雪。
“爷爷,后山的松树真的更绿了吗?”她忍不住问。
“那可不,”沈爷爷放下碗,眼睛亮起来,“雪压着的时候看着蔫,一化雪,枝桠全挺起来了,绿得能滴出水。”他往灶膛里看了看,“等我把井修完,就带你去看,顺便采点松针,回去泡水喝,败火。”
灶上的陶罐咕嘟咕嘟响,鱼香混着姜片的辣气飘出来,馋得豆宝直咽口水。娘往灶里添了根细柴,火苗小了些,“慢火炖才香,急不得。”
沈爷爷摸出烟袋,刚要点,又想起什么似的收了回去:“忘了你娘不喜欢烟味。”他挠挠头,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打开来是些晒干的野菊花,“前儿采的,给你娘泡水喝,治头疼。”
娘接过布包笑了:“您老总惦记着,家里还有呢。”嘴上说着,却仔细地收进了橱柜。
日头爬到头顶时,鱼终于炖好了。娘盛了三大碗,沈爷爷捧着碗蹲在门槛上,喝得稀溜响,鱼刺都咂得干干净净。“这汤鲜,”他抹了抹嘴,“比城里饭馆的强多了,有土腥味。”
豆宝知道,他说的“土腥味”,是地里的泥味,是灶膛的烟火味,是日子该有的味道。
饭后沈爷爷修井去了,豆宝跟着去帮忙递青砖,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