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检查的风波暂时过去，留下的是一片狼藉和沉重的压力。“红梅家常菜”被迫停业整顿，门口贴上了市场监督管理局的封条（虽然是限期整改的封条，但在普通食客看来，与彻底关门无异）。赵红梅拿着那叠厚厚的整改要求，一项项核算着需要投入的资金和时间，越算心越凉。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更是对方一种赤裸裸的羞辱和消耗，意图将他们拖垮、磨死。
胡小军憋着一肚子火，却又无处发泄。他看着陈山河平静地收拾着被翻乱的仓库，将散落的食材重新归类，那份异乎寻常的镇定让他感到既敬佩又焦躁。
“哥！难道我们就这么认了？”胡小军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带着不甘问道，“这明显是有人搞我们！肯定是姓吴的！”
陈山河将一袋面粉码放整齐，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直起身。他的目光扫过仓库里被撕开的包装、散落一地的调料，眼神冰冷，却没有立刻回答胡小军的话。
“小军，”他开口，声音低沉，“你去查查，那几个来检查的人，具体是哪个科室的，平时跟谁走得近。特别是那个带队的，姓什么，什么来路。”
胡小军眼睛一亮：“哥，你的意思是……”
“弄清楚，刀握在谁手里，才知道该怎么挡。”陈山河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动静小点，别让人注意到。”
“明白！”胡小军立刻点头，眼中重新燃起斗志。只要有方向，他就敢去闯。
接下来的两天，胡小军动用了自己残存的所有关系网，像一只重新潜入水底的泥鳅，在北林市错综复杂的人情关系里小心地穿梭、打探。他不敢直接接触那些部门的人，只能通过一些边缘的、曾经的熟人，或者花钱从一些消息灵通的“中间人”那里套取信息。
过程并不顺利。很多人一听他打听的是市场监管、消防那边的事，尤其是涉及最近“联合执法”的，都讳莫如深，要么推说不知道，要么就直接挂断电话。显然，对方也打了招呼，封了口。
但胡小军毕竟是在北林底层摸爬滚打多年的地头蛇，总有那么几条不为人知的隐秘渠道。经过一番周折，花费了不少心思和一点“打听费”，他终于拼凑出一些零碎的信息。
他急匆匆地赶回餐馆——现在只能从后门进出。陈山河和赵红梅都在后厨，餐馆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哥，红梅姐，有消息了！”胡小军关紧后门，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凝重。
陈山河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灶台（尽管停业，他依旧每天清理），看向他。赵红梅也紧张地凑了过来。
“市场监管那边带队的，叫孙斌，是稽查科的一个副科长。消防那个提问题的，叫李强，是西桥中队的一个参谋。税务局那个问账的问得最细的，叫王海，是稽查局的。”胡小军语速很快，“我托了好几层关系，拐弯抹角地问出来，这几个人……最近都跟‘北林商贸中心’项目部的人，有过接触！”
“北林商贸中心……”赵红梅喃喃道，脸色更加苍白。那是吴先生掌控下的项目，是陈山河当年倒台的直接导火索之一。
“还有呢？”陈山河追问，眼神锐利。
胡小军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继续说道：“最关键的是，我找到一个以前在百乐门看场子、后来混不下去开黑车的哥们，他说……他说前几天晚上，看到孙斌，就是那个市场监管的副科长，在‘帝豪苑’小区门口上车，接他的是……是杨文涛的司机！”
“杨文涛？”赵红梅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但陈山河的瞳孔却是猛地一缩。
杨文涛！吴先生在北方业务的负责人之一！一个精明而狠辣的角色，他虽未直接打过交道，但刘卫东当年搜集吴先生资料时，重点提到过这个人，形容他是“吴先生放在北林最锋利的几把刀之一”。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所谓的“群众举报”，所谓的“联合突击检查”，背后站着的，正是杨文涛！而杨文涛代表的，毫无疑问就是吴先生的意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