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锅解积粥,你执勺。”林晚儿解下腕上缠了三年的灶绳,那是笑掌柜亲手编的,绳结里还留着酸粥的醋渍。
她把绳子系在郑老拐手腕上,“你封过盐井,清过渠,现在要学会,用同一双手救人。”
郑老拐的喉结动了动。
他接过陶罐时,手腕上的灶绳蹭过林晚儿的手背,像团烧红的炭。
同心灶的火重新烧起来时,天已经擦黑。
郑老拐往锅里添水的手还在抖,林晚儿就站在他身侧,像当年笑掌柜护着她那样,掌心虚虚托着锅底。
野梅汁淋进锅的刹那,酸香裹着陈皮的苦漫开,混着米香,像极了笑掌柜熬的酸粥。
第一碗粥喂下时,小娃还在吐。
林晚儿守在炕边,用帕子擦他嘴角的酸水,直到后半夜寅时——小娃突然蜷起身子,接着“哇”地一声,排出黑绿的秽物。
张寡妇的哭声戛然而止,她颤抖着摸小娃的额头,突然笑出了声:“凉了!凉了!”
天快亮时,西沟的土坯房里飘起了粥香。
林晚儿靠在门框上打盹,忽听院外传来粗重的喘息。
她抬头,正见赵三槐拄着枣木拐杖撞进来,他怀里揣着把野梅,皱巴巴的旧账册在腰间晃:“晚儿姑娘!这野梅...这野梅是后山的酸刺梅,往年笑掌柜说——”
话音未落,东头突然传来惊呼:“老李家的妞妞醒了!”东头的惊呼像颗火星,“噼啪”炸开在雾蒙蒙的晨色里。
张寡妇手里的破碗“当啷”掉在地上,溅起的酸粥沾湿了林晚儿的鞋尖。
她望着西沟土坯房檐下摇晃的铜铃——那是阿牛今早刚挂上去的预警铃,此刻正随着人群的骚动叮咚作响。
“妞妞醒了!”陈猎户的大嗓门撞开人群,他扛着的扁担差点戳到赵三槐的拐杖。
老账房被推得踉跄两步,枣木拐杖在青石板上敲出急促的“笃笃”声:“慌什么!”他喘着气挤进厨房,枯枝般的手指一把攥住灶台上的野梅,“这酸得掉牙的烂果子,也配当药?”野梅上的水珠顺着他皲裂的指缝往下淌,在旧账册上洇出个深褐的圆斑——那是他藏在怀里的《旧膳典》,边角还沾着去年反对录入黑井砖时蹭的墨渍。
林晚儿正往陶瓮里舀最后一碗粥,手腕顿了顿。
她能看见赵三槐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像极了前日他拍着旧账册吼“无方不成典”时的模样。
灶火映得她眼底发亮,却没说话,只端起温在灶边的粥碗:“赵伯,闭眼尝尝?”
“胡闹!”赵三槐的胡子抖成一团,可粥香裹着若有若无的酸气钻进鼻孔时,他突然想起三十年前那个雪夜。
癸未年的大雪封了北巷三天,他缩在漏风的土屋里,媳妇举着缺了口的陶碗凑到他嘴边:“喝口酸米汤,暖乎。”她的手冻得发紫,腕上的银镯磕着碗沿,“饿不死的人,才最怕吃饱——你瞧这酸,能把肠子缝起来。”话没说完,咳嗽就呛得她直不起腰,后来他才知道,那是肺痨的血沫子。
“您尝。”林晚儿的声音轻得像片雪。
赵三槐闭着眼抿了口粥,酸意在舌尖炸开的刹那,喉间突然发紧。
他猛地睁眼,老泪砸在粥碗里,溅起的涟漪晃碎了灶火:“像...像她熬的。”旧账册“啪”地掉在地上,他蹲下身捡,指腹擦过册页上“癸未年冬·酸米汤”的批注——那是他当年一笔一画记的,后来媳妇没了,他就再也没翻开过。
“赵伯,《旧膳典》里没写的,未必不是方子。”韩九姑的盲杖轻轻点在赵三槐脚边,蓝布眼罩下的眼尾泛着红,“您媳妇没读过典,可她的手知道,人要怎么活下来。”
灶房外的喧哗不知何时静了。
陈猎户把扁担靠在门框上,张寡妇蹲下身捡那只破碗,老村医蹲在门槛边翻药箱,把踩烂的陈皮小心收进帕子。
林晚儿望着这一切,忽然想起笑掌柜走前说的:“锅台稳不稳,不在灶神像,在围着锅台转的人。”她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