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感觉好多了。
那股从五脏六腑里透出来的、连绵不绝的钝痛消失了,身体也一下子变得轻盈了许多。
但这更象一种虚假的麻痹,让她愈发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正在离死亡越来越近。
“谢谢你,宋警官。”她轻声说。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宋书愿顿了顿,似乎在尤豫什么。
最终,他还是温声开口道,“孟沅女士,我还有一个案情进展需要向您同步,关于江俞白。”
听到这个名字,孟沅眼里的对于宋书愿的感激笑意霎时僵住,随即一点点的淡了下来。
宋书愿继续道:“他的非法所得已全部追缴没收,过几日法院便会开庭审理。经查实,他利用科技之便,私自修改历史节点,为谋取私利,前后共导致十一位象您一样的滞留者被困于不同时空。其中,有八位,因无法适应环境或被卷入历史事件而…而不幸离世。”
“他干的这些事儿,媒体早就竞相报道了,现在哪里都能看着,还有好多人堵在了他家附近,拉着横幅抗议,把那片地方都闹得十分不安生。”
“他将责任全部推卸到历史本身,辩称他只是将她们‘送’到了那个时代,后续的生死都与他无关。他的父母为他聘请了还算是不错的律师,但证据确凿,他大概率会被判处死刑。”
听着这些,孟沅心中毫无波澜。
对于江俞白的下场,她早就预料到了。
只是那八个和她一样,被当做试验品一样随意丢弃,最终消逝在时间长河里的女孩,还是让她不寒而栗。
如果不是各种机缘巧合的好运气,外加得了南昭皇帝的垂青,或许她早就是第九个了。
江俞白从某种角度上的确如他所愿那般出了名。
只不过不是名垂青史,而是遗臭万年。
“孟小姐,”宋书愿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这具身体的腐朽速度正在加快,虽然说警方不该干预,但是我以我私人的身份建议您还是要尽快脱离,赶快回到您自己的时代去,在此之前,请您务必放心,警方会为您安排最好的医疗团队,清除掉这段记忆对您精神的损伤。”
“不。”孟沅听见自己这样回答,“我现在还不能走。”
宋书愿愣住了:“为什么,您本就没有义务为一段错误的历史负责,更何况现在历史已被修正,您留在这里的每一秒,都在消耗您自己的生命本源。”
“谢晦,”孟沅说出这个名字时,整个人都有些颓废,“我现在怎么都联系不到他,无论是生是死,我都要等到他回来才行。”
“我来到这里,是他给了我一个家,虽然这个家很奇怪,那个家伙也很疯,但他对我很好。”
“他出征前,我们还在冷战,我欠他一个好好的告别,我之前答应过要一直陪着他的,如今我要走了,我已经算得上是姑负了他。所以,我至少要亲眼看着他平安回来,把那些没来得及说的话,都告诉他。”
“人这一辈子,不可能只爱一个人,他是如此,我亦是。”
“但是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才能不留遗撼地离开。”
宋书愿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身形纤弱,但眼神却异常执着的少女。
从她的瞳孔深处,他看到了一种超越生死的情感。
那不是程序和数据能够分析和理解的东西。
她现下的这个回答在他的意料之外,却也在意料之中。
“我明白了。”最终,他点了点头,“我们会尊重您的决定,在您滞留期间,这个意识空间会一直为您开放,我们也会尽最大可能为您提供技术支持,但请您务必保重。”
孟沅礼貌地对他回以微笑。
全息影象消失了。
纯白色的空间里,又只剩下孟沅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