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的纸条上写着:“这坛桃花酿,我埋了整整一年呢,等你挖出来的时候,肯定更久更好喝了,不过不许一个人喝太多,你要是偷偷一个人都喝了,哼哼,你就是个大猪头!”
纸条的最后,依旧是一个鬼灵精怪的笑脸符号。
谢晦抱着那坛酒,坐在桃花树下,从日暮坐到深夜,一动不动。
他没喝,一口都没喝。他只是抱着它,就好象抱着那个会对他耍赖撒娇的人。
他找得很快,几乎是疯狂地投入。
他享受这种感觉,每找到一个藏匿点,就好象离她更近了一步。
那些她留下的带着俏皮和挑衅口吻的纸条,成了他对抗虚无和疯狂的唯一解药。
可是,随着找出的东西越来越多,纸条上的内容却渐渐变了。
从最初的“笨蛋,想我了没有”,变成了“阿晦,天气凉了,记得加衣服”,再到后来,是“阿晦,朝政繁忙,勿要耗费心神于此”,最后,一张在文华殿书架夹层里一本诗集中找到的纸条上,只剩下寥寥几个字。
“阿晦,往前走,别回头。”
那字迹依旧是她的,却没了往日的轻松雀跃,只剩下一种沉静到近乎冷淡的疏离。
他捏着那张纸条,站在巨大的书架前,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变冷了。
她什么意思?
往前走?
可是没有她的世界,要他往哪儿走?
也是在那些清醒却痛苦的日子里,他对那个孩子的恨意愈发清淅。
谢知有。
他很少去看那个孩子。
奶娘抱着孩子来请安,他总是隔着很远的距离,冷漠地看一眼,就挥手让他们退下。
他不敢靠得太近,他怕自己身上那股疯病会吓到孩子,更怕自己会在哪个失控的瞬间伤了他。
谢晦是极怕谢知有的,但也确实又是恨他的。
如果不是为了生下这个孩子,她就不会死。
她的身体本来就弱,他恨这个孩子来得不合时宜,夺走了她的生命,甚至恨他那张越来越象她的脸。
每次看到那双清澈的眼,他都会想起她,然后就是无法排解的痛苦。
如果这个孩子不存在,她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他?
可是如果不是自己,她又怎么会有的这个孩子?
归根结底,这也不是这孩子的错。
错的只有他。
可越是想得明白,谢晦就越痛苦,疯病发作起来,也就更加厉害。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谢晦对孟家的纵容。
马禄贵和春桃他们都说过,她临死前一直在喊着“爸爸”“妈妈”。
他知道这是民间对父母的俚语称呼。
他当时脑子一片混沌,只捕捉到一个信息。
她最后心心念念的人,不是他。
这个认知让他几欲发狂。
但他想着终究是孟沅临死都在念叨着的亲人,最终还是选择了压下所有杀意。
他派人放了孟家的人,恢复了孟献之的官职。
后来,她那个不成器的兄长孟不顾,仗着他国舅的身份在外面惹是生非,御史的弹劾奏折堆成了小山。
他每次都在朝堂上大发雷霆,扬言要将孟不顾千刀万剐,可每次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最后不了了之。
他没办法。
这是她挂念的人。
虽无叮嘱,但他肯定是要替她照顾的。
朝中的大臣们都是人精,很快就摸透了他的心思。
既然皇上对元仁皇后如此念念不忘,那送上相似之人,或许是条青云直上的捷径。
于是,各式各样与孟沅有几分神似的女子,被以各种名义送入宫中。
谢晦每次看到,都会勃然大怒,轻则将人赶出去,重则当场杖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