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无边伤痛和狂喜释然的洪流,狠狠冲垮了陈到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剧烈地晃了晃,但他没有倒下,而是猛地单膝跪地!
对着担架的方向,也对着帐外那风雪呼号、却终于露出一线生机的沉沉夜空!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头却被巨大的情绪堵住,只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嘶哑长嗥!
声音里,没有胜利的欢呼,只有耗尽生命全部力气后,看到曙光降临的…无尽苍凉与释然!
沉重的头颅深深垂下,抵在冰冷刺骨的泥地上。
滚烫的液体,混杂着血污和尘土,终于无法抑制地,从他那紧闭的眼角汹涌而出。
一滴,一滴,砸落在身下这片被热血反复浸透的土地上。
帐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炭火噼啪作响,风声呜咽如泣。
关平看着跪倒在地、无声颤抖的陈到,又看向担架上气息微弱却平稳的父亲。
巨大的悲恸与劫后余生的狂喜猛烈冲击着他,终于化作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周仓拄着刀,仰起头,死死咬着牙关,铜铃般的虎目中,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却再也无法抑制,混着脸上的血污滚滚而下!
帐角的荆州残兵们,也终于从麻木中惊醒,压抑的呜咽声低低响起,汇成一片悲怆的潮汐。
赵云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看着担架上活下来的关羽,看着跪倒尘埃、无声恸哭的陈到。
又缓缓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简陋的帐顶,投向风雪弥漫、却终究被撕开一道缺口的沉沉天幕。
他缓缓抬起手,按在胸前冰冷的甲胄上。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鹰嘴崖上三百白毦死士的体温,残留着章乡河滩那支燃烧生命为代价的黑色箭头的决绝。
冰封般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却无比坚定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历史…
在这一刻,终究…
被染上了不同的颜色。
凛冬虽酷,然火种…
已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