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末将斗胆,敢问君侯,可还记得淮阴侯韩信?”
关羽丹凤眼猛地一眯,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陈到。
“陈前将军何意?拿那胯下匹夫来类比关某?!”
语气中带着被冒犯的怒意。
“末将不敢。”
陈到迎着那逼人的目光,神色坦然,并无退缩。
“末将所思,乃是垓下之战后,高祖欲烹韩信之旧事。”
他顿了顿,目光沉静如水:“彼时韩信,功高震主,手握重兵,其势足以裂土封王,其威足以倾覆汉室。”
“然高祖一纸诏令,伪游云梦,轻骑入楚,韩信束手就擒,空有擎天之勇、盖世之谋,终成未央宫阶下囚徒。何也?”
关羽的眉头紧锁,怒意稍敛,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这段典故,他自然知晓。
“非韩信无力反抗。”
陈到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历史的冷静,“乃其心志已为‘功高’、‘威重’所蒙蔽,自恃无敌,不察君王之忌惮,不虑群臣之构陷”
“更…未能审时度势,看清高祖削平诸侯、收归兵权之大势所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身死族灭,为天下笑!”
他的目光直视关羽。
“君侯之失荆州,末将斗胆妄言,岂非亦有此因?君侯威震华夏,水淹七军,令曹贼几欲迁都以避锋芒!”
“然,可曾细察吕蒙‘病退’、陆逊‘谦卑’之下的包藏祸心?可曾体谅糜芳、士仁守备空虚、粮秣转运艰难之实情?可曾…”
“真正将东吴视为生死大敌,而非可随意折辱之‘江东鼠辈’?”
“竖子安敢!”
关羽勃然大怒,左手猛地一拍榻沿!
牵动伤口,剧痛让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气息急促,但那双丹凤眼中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将陈到吞噬。
“你…你是在教训关某?!”
“末将不敢教训君侯!”
陈到霍然起身,抱拳躬身,声音却依旧沉稳,甚至带着一丝沉痛。
“末将是在痛惜!痛惜君侯一世英名,几毁于小人之手!痛惜荆州万千将士百姓,因一时轻忽而血染疆土!更痛惜…”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锐利。
“痛惜君侯至今,仍未看清那真正悬于头顶的利剑!”
他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室内。
“那利剑,非只东吴吕蒙!乃是君侯心中那柄…自恃无敌、傲视群伦的‘偃月刀’!”
“此刀可斩敌酋,亦可…自断臂膀!昔日韩信因‘傲’而亡,今日君侯因‘傲’而失荆州!”
“若不能沉锋敛锐,自省自察,纵使筋骨痊愈,重提青龙刀,他日…焉知不会重蹈覆辙?”
“届时,何人能再救君侯于绝境?何人能再挽狂澜于既倒?!”
字字如刀,句句似锤!
狠狠凿在关羽的心坎上!
“你…!”
关羽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由蜡黄转为赤红,又由赤红转为铁青,喉头咯咯作响。
似有无尽怒斥要喷薄而出,却又被那锥心刺骨的往事和眼前这年轻人毫不留情撕开的疮疤堵得死死的!
麦城的血火,部将的哀嚎,自己狼狈被救的景象…
与韩信被缚未央宫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化作一股冰冷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心中那座名为“骄傲”的堤坝!
他猛地闭上眼,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那只完好的左手死死抓住锦被,指节捏得发白。
沉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室内回荡,如同受伤的猛兽。
不知过了多久,那急促的喘息才渐渐平复。
关羽缓缓睁开眼,那双曾经睥睨天下的丹凤眼中,滔天的怒火已然熄灭,只剩下一种深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