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业,吴侯府邸。
“整整三万斛粮米!五千匹绢!还有黄金千镒!”
一个苍老却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出自老臣张昭之口。
他手持一份清单,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面向御座上的孙权,痛心疾首:
“主公!这哪里是‘赎城费’?这分明是刘备、诸葛亮对我东吴的敲骨吸髓!如此巨资,竟只为换取本就是我江东儿郎用血换来的土地上的……一座空城?!国库为之半空,百姓为之嗟怨!此等和约,签之何益?!”
他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立刻激起了层层涟漪。
一群以江东本土老臣和世家大族为代表的官员纷纷附和,面露愤懑与不满。
“张公所言极是!蜀汉欺人太甚!”
“我江东子弟血战得来的土地,岂能如此轻易又用钱粮赎买?威严何存?”
“如此巨额支出,今年各军饷银、各地工程恐都要捉襟见肘了!”
御座之上,孙权面沉如水,碧色的眼眸深处潜藏着难以察觉的疲惫与愠怒。
他并未立刻斥责张昭,因为这些抱怨同样也是他心中的痛。
这笔庞大的支出,确实让本就因连续征战而消耗不小的东吴,感到了切实的肉痛。
“张公,”一个清朗而沉稳的声音响起,暂时压下了嘈杂。
众人望去,乃是诸葛瑾。
他身为孙权心腹,又是诸葛亮之兄,地位特殊。
他出列躬身道:“主公,诸位同僚,瑾知诸位心有不平。然当时之势,蜀军新胜,锐气正盛,赵云据守夷陵,坚若磐石。而汉中曹魏大军虽退,威胁犹在。”
“若我江东与蜀汉继续僵持甚至再启战端,一旦曹丕窥得时机,再度南下,我江东恐将面临两线作战之危局。”
“届时,所耗恐非区区钱粮所能计。以一时之财帛,换边境之暂宁,与曹魏周旋之战略空间,乃不得已而为之策啊。”
“不得已?好一个不得已!”一员魁梧的武将猛地站出,声如洪钟,乃是猛将韩当。
他素来看不惯陆逊的“龟缩”战术,此刻更是找到了发泄口:
“若不是陆伯言当初在夷陵畏战不出,坐视蜀军站稳脚跟,后又贸然出击以致大败,岂会有今日之辱?丧师辱国!如今还要我江东替他填补窟窿!依末将看,这‘赎城费’,该从他陆家部曲的饷银里扣!”
此言一出,犹如烈火烹油!
直接将矛头指向了此刻正镇守西部边境的大都督陆逊!
“韩将军慎言!”诸葛瑾急忙劝阻。
“难道我说错了吗?”韩当瞪眼,“夷陵怎么丢的?不就是他陆逊轻敌冒进,中了陈到那厮的诡计?说什么火攻奇袭,结果被人家将计就计,一把火烧得灰头土脸!若不是他先前避战,挫了我军锐气,又何至于此?”
殿内顿时吵作一团。
支持陆逊者斥责韩当血口喷人,不顾大局。
反对者则大肆抨击陆逊的战略失误,将丢失夷陵的责任全数扣在他的头上。
“丧地都督”、“畏战将军”的恶名几乎被当场喊出。
“够了!”
孙权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制了所有的争吵。
他碧眸扫过众人,最终落在空处,仿佛在权衡着什么。
“夷陵之失,罪不在伯言一人。”孙权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刘备倾国而来,张飞、陈到皆万人敌,更有赵云稳守后路,诸葛亮运筹帷幄。”
“此非寻常之敌。伯言能于败局中稳住阵脚,保住秭归、江陵核心之地,未让蜀军肆虐荆州,已属不易。”
他这话像是在为陆逊开脱,但细品之下,却并未完全否认众人的指责,尤其是“丧地”这个事实。
话锋一转,孙权的声音冷了几分:“然,夷陵丢失,确使我江东西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