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的时间依旧短暂,但每次醒来,眼神却似乎清明了一瞬。
他仿佛知道自己的时间被强行续借了一段,但也知道这借来的时间昂贵而痛苦,且随时可能终止。
这一日,他难得地清醒了稍长时间,痛苦似乎也暂时平息。他让裴九霄将雷震、侯三,以及那几位他亲自挑选、着重培养的年轻吏员——心思缜密、精通律法的方哲,身手不凡、性格沉稳的韩猛,以及记忆力超群、对档案有着天生敏感的程文——一并叫到榻前。
几人看到萧彻那副形销骨立、却眼神亮得惊人的模样,心中都是一酸,纷纷跪倒在地。
“都起来…”萧彻的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的时间…不多了…”
一句话,让几人瞬间红了眼眶。
“有些话…有些事…必须交代给你们。”萧彻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几张年轻而充满朝气的面孔,以及裴九霄、雷震、侯三这些历经生死的老兄弟。
他开始说话,语速很慢,却异常清晰。不再是具体安排某项公务,而是将他这数月来重整北镇抚司的心得、对《大明律》的理解和应用、如何平衡法理与人情、如何构建证据链、如何应对官场倾轧、如何保护线人、甚至如何从浩如烟海的卷宗中快速找到关键…将他毕生所学、所悟、所经历的教训,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
他像是在进行一场最后的燃烧,将所有的光和热,迫不及待地灌注给这些未来的希望。
“…律法…是盾,也是剑…但握剑的手…不能歪…” “…民心可用…但不可欺…更不可恃…” “…北镇抚司…可以冷…但不能黑…” “…遇事…多问九霄…他看得清…” “…雷震…守住底线…” “…侯三…你的眼线…要更广…” “…方哲,律条要活学…” “…韩猛,遇事要沉住气…” “…程文,档案是根基…”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次停顿都伴随着艰难的喘息,冷汗不断从额头渗出,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他坚持着,不肯停下。
裴九霄等人含泪听着,拼命记忆着每一个字。他们知道,这是萧彻在用最后的力量,为他们铺路,为北镇抚司的未来留下火种。
这场特殊“授课”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当萧彻终于力竭,再次陷入半昏迷状态时,他的脸色灰败得吓人,仿佛最后的精力都已耗尽。
几人默默退出内间,心情沉重如铁。
裴九霄擦去眼角的泪,目光变得无比坚定。他看向雷震、侯三,看向方哲、韩猛、程文这些年轻人。
“都听到了?”他的声音沙哑却有力,“大人把他能给的,都给我们了。接下来,轮到我们了。”
他开始更加系统地安排。让方哲逐步接手核心案卷的复核;让韩猛负责内部纪律和安保;让程文梳理整合所有档案资料;雷震和侯三则一明一暗,稳住大局,应对外部压力。
他将萧彻的教诲整理成册,要求核心成员必须熟读。
每一次决策,他都尽量召集众人商议,解释缘由,培养他们独立处理问题的能力。
他在加速培养接班人,因为他不知道,萧彻借来的时间,到底还有多少。
而外界,风暴并未停歇。那场针对北镇抚司的阴谋仍在发酵。得到了短暂喘息的他们,必须尽快找到破局之法,否则,一切仍将功亏一篑。
内间榻上,萧彻偶尔在痛苦的间隙醒来,模糊地听到外间裴九霄教导众人的声音,听到那些年轻人虽然稚嫩却充满干劲的讨论。
他的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牵动了一下。
那盏灯里的火光虽然微弱摇曳,但它点燃的其他火苗,已开始尝试着,靠自己燃烧下去。
传承,已在最艰难的时刻,悄然完成。
接下来,将是新的考验。
“地心阳髓土”带来的短暂喘息,如同暴风雨眼中畸形的宁静。萧彻在冰火交攻的极致痛苦中,硬生生抢出了几日时间,将毕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