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窗外清冷的月光,是手中粗瓷碗的温度。
他学会了不再去寻找宏大的意义,而是专注于眼前具体而微的存在。一口温水,一缕暖阳,一夜无梦的安睡…这些,便成了他一日之中,值得感恩的获得。
日子便这样一日日重复,平静得近乎枯寂。没有大喜,亦无大悲。情绪如同被溪水冲刷过的卵石,圆润而缺乏棱角。
他变得很少说话,甚至与自己也很少交谈。内心那片曾经惊涛骇浪的海,正在逐渐归于沉寂。偶尔,裴九霄的简短来信会像一颗小石子投入这片死水,带来一圈微澜——得知北镇抚司运转良好,得知方哲等人已能独当一面,得知京城局势暂稳…他会静静看一会儿,然后将信纸凑近灯火。
火光跳跃,映亮他平静无波的眼眸,也吞噬了那些远方的消息。
他不再属于那里。那里的风雨,自有新一代人去承担。
他的战场,已然缩小到这间茅屋,这条溪流,这片药圃,以及这副日夜不休地与他抗争的病体。
这是一场更为漫长、更为寂静、也更为残酷的战争。
对手,是他自己,是时间,是命运留下的所有创伤。
而他,正学习着如何与之和解,或者说,如何有尊严地、平静地,与之共存至最后一刻。
夕阳又一次西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归家的路上。鱼篓依旧空着,他却并不在意。
山风拂过他花白的鬓角,带来远山草木的气息。
他停下脚步,微微仰起头,闭上眼,感受着那片刻的抚慰。
然后,继续一步步,走向那盏等待他的、如豆的灯火。
归途至此,已无波澜。
唯有沉默,与山间明月,溪上清风,共度余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