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偶尔能从村民零星的议论、或者裴九霄极其简略的信中(只报平安,不提具体),拼凑出京城的只鳞片爪。
他知道裴九霄他们做得很好。 他知道那盏灯,并未熄灭,反而在新的掌灯人手中,燃烧得更加稳健。 他知道,京城依旧繁华,甚至可能…更加太平了一些。
他坐在溪边,握着鱼竿,听着风声送来远方的模糊人声。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在听到某些 particurly 令人安心的消息时,那深潭般的眼底,会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如同水波微澜般的慰藉。
然后,他会继续专注于眼前的浮漂,专注于呼吸间带着药草清苦的空气,专注于这副残躯与病痛每日的拉锯。
他的时代,已然落幕。轰轰烈烈,又归于沉寂。
而新的时代,正由那些他挑选、培养、托付的年轻人,用自己的方式,稳稳地推动着前行。
或许仍有暗流,仍有挑战,但那已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火炬已传。 光明未熄。 如此,便好。
他缓缓提起鱼竿,鱼钩上空空如也。 他却并不在意,只是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夕阳为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远方,城市轮廓依旧,人间烟火如常。
龙脉深藏,煞气消散。 唯余太平歌声,袅袅不绝。
岁月在西山脚下,仿佛被溪水浸透,流淌得格外缓慢而沉静。萧彻的茅屋,成了这片山水间一个几乎固定的点缀,如同溪边那块被磨光了棱角的石头。
他的日子过得越发简单,简单到只剩下几件重复的事:醒来,喝药,去溪边,归来,睡下。周而复始。
身体像一架过度磨损的旧机器,每一个关节的转动都伴随着无形的滞涩与呻吟。畏寒成了常态,即便在盛夏,他也常常需要裹着那件厚实的旧斗篷。咳嗽是忠实的伴侣,时而轻微,时而剧烈,撕扯着肺叶,在寂静的山野间传出很远。咯血不再频繁,但每一次都意味着他又虚弱了几分。
墨先生来的间隔越来越长,带来的药方也越来越趋于温和调养,而非治疗。老人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看着萧彻的眼神,带着医者无奈的平静。他们之间话很少,常常只是诊脉,针灸,留下药包,然后相对沉默地坐一会儿。
“还能撑多久?”有一次,萧彻难得主动开口,声音嘶哑得像风吹过干枯的芦苇。
墨先生捻着胡须,看着窗外连绵的秋雨,良久才道:“油灯将尽,全看灯芯还能捻多细。或许一冬,或许…更短。”
萧彻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天气预报。
他依旧去溪边钓鱼。鱼竿更旧了,手也更稳了,虽然依旧很少能钓上鱼来。他坐在那里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甚至忘了抛竿,只是静静地看着水流,目光空茫,不知投向何处。
过往的碎片依旧会袭来,但不再带有尖锐的痛楚,更像是一些褪了色的、别人的故事。诏狱的寒冷,铸剑炉的灼热,金銮殿上的博弈…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他开始更清晰地记得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母亲年轻时哼过的一支模糊歌谣,父亲书房里墨锭的特定香气,甚至是很久以前,某个春日午后,落在窗棂上的一只蝴蝶翅膀的纹路。
这些记忆碎片,无声无息地浮现,又无声无息地沉没。
村里的孩子渐渐长大,那个跛脚少年也开始帮着家里下地干活,不再常来。新的孩童依旧会对这个沉默的独臂老人感到好奇,但也不敢过分靠近。他成了山村背景的一部分,一个安静的、没有威胁的存在。
裴九霄的信依旧会来,保持着固定的节奏,内容依旧简练,报喜不报忧。字里行间,能窥见北镇抚司已彻底步入正轨,方哲、韩猛等人愈发成熟可靠,京城治安井然,甚至提到了几个旧案家属送来的感谢匾额。
萧彻每次看完,依旧是静静烧掉。他不回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