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嵌着半枚铜钱的尚方宝剑横置于膝,陆昭然坐在疾驰的列车包厢内,窗外是飞速倒退的、尚未从地变创伤中恢复的苍茫大地。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规律而沉闷,却压不住他心头的纷乱。
皇帝的信任如同这飞驰的列车,看似势不可挡,实则每一步都行驶在危机四伏的轨道上。曹谨淳虽倒,但其党羽未清,东厂势力盘根错节,更何况背后还可能牵扯着更恐怖的“曹吉祥余党”乃至星空深处的阴影。复职钦差,手持先斩后奏之权,看似风光,实则被推到了所有明枪暗箭的最前方。
他揉了揉眉心,将思绪拉回到出发前接手的一桩旧案——国库白银失踪案。这案子原本因“地变”和“护盾”之事被搁置,如今皇帝旧事重提,命他顺路查访,其用意不言自明:既要他处理“异事”,也要他揪出朝中的蛀虫,稳固财政。
案卷记载,最后一笔三百万两的军饷银,在拨付前往西北边军的途中,于漕运枢纽淮安府地界神秘消失,押运官兵全员遇难,现场只留下一些混乱的打斗痕迹和几具无法辨认身份的焦尸。官方结论是遭遇悍匪劫掠,但陆昭然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蹊跷——数目如此巨大的官银,运输路线和时间皆属机密,寻常悍匪岂能精准伏击并处理得如此干净?
列车在一个小站临时停靠补充燃煤。陆昭然屏退左右,独自在包厢内再次摊开那些泛黄的卷宗。他的手指拂过那些枯燥的数字和证词,目光最终停留在几份看似不起眼的、关于同期“盐引”交易的附属记录上。
盐引,乃朝廷控制盐业专卖的凭证,本身具有极高价值,其交易流动往往伴随着巨量的资金往来。卷宗显示,就在官银失踪前半月,淮安几家大盐商之间有一批数额巨大的盐引频繁转手,其资金流向……十分暧昧。
陆昭然取出随身携带的、沈星澜之前托人送来的那本守墓人古籍。这古籍不仅记载着星空奥秘,也夹杂了一些看似无关的杂学,其中一页便提到一种古老的密写术:用特制鱼胶混合某些矿物粉末书写,平时无色无味,遇火烤方显形。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划过脑海!他立刻唤来心腹,低声吩咐几句。
数日后,列车抵达淮安府。陆昭然并未大张旗鼓,而是悄然住进了一处早已安排好的安全屋。当晚,心腹带回了几本从黑市渠道重金购得的、那几家涉事盐商数年前的陈旧账册——这是他能想到的、最不容易被对手察觉和销毁的记录。
油灯下,陆昭然小心翼翼地翻阅着那些散发着霉味的账册。账目做得天衣无缝,往来清晰,似乎并无问题。但他不死心,想起古籍中的记载,他取来一盏酒精灯,将账册的空白页边缘,极其谨慎地靠近火焰烘烤。
起初并无变化。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被烘烤的纸页边缘,一行行纤细的、呈现焦褐色的字迹,如同幽灵般缓缓浮现出来!
那不是正常的账目,而是记录着一笔笔军械的交易!弩机、箭簇、铠甲、甚至还有……标注着“金陵造”的火炮部件!数量之大,足以装备一支精锐之师!交易对象并非边军,而是一些代号,如“西山客”、“漕帮老六”等江湖黑话!而资金的来源,赫然与那批失踪的官银数额和时间点高度吻合!
盐引交易只是个幌子!背后隐藏着的是胆大包天的军械走私!而那批失踪的官银,恐怕早已通过这种复杂的洗钱方式,变成了这些私运军械的购货款!
陆昭然后背惊出一身冷汗。是谁有如此能量,能调动如此巨量的官银,又能组织起这般庞大的走私网络?其目的何在?装备私军,意图谋反吗?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烘烤。在最后一本账册的封皮内侧,鱼胶密语再次显现,这次只有寥寥数字,却如同惊雷炸响:
“货集金陵,龙潭铸炮。”
龙潭!金陵(南京)城外的龙潭地区!那里有朝廷直属的、规模最大的金陵铸炮厂!
难道说……这军械走私的最终目的地,或者说,这批走私军械的核心——火炮,竟然就藏匿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