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还是不多话,但会递纸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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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句话:
不是孩子怕了,是父母怕了。
可父母再怕,也得学会把怕,藏进沉默里,藏进一碗面里,藏进一句“别怕,妈在这儿”里。
这就是长大。
也是告别。
《弯腰的七七》
阿斗又尿在鞋柜里了。
七七蹲在地上,用抹布一点点擦进那些雕花镂空的缝隙里,檀木吸了水,颜色深得像泪渍。她数着:这是本周第三次,上月第七次。阿斗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主持人铿锵有力地念着“老有所依”,他跟着节奏点头,花白的发梢沾着饭粒——那是中午七七做的山药粥,他吃了两口就扣在桌子上,说有毒。
“没事的啊,谁还不老。”七七把脏袜子塞进塑料袋,转身时膝盖发出“咔”的一声。阿斗突然指着她笑:“你偷我裤子!我当兵的裤子!”他眼睛亮得吓人,像当年孩子被征兵那天,他躲在厨房煮面时,灶膛里跳出来的火星子。
夜里阿斗开始砸东西。
先是他用了四十年的搪瓷缸,缸底还印着“1982年先进工作者”,砸在地板上发出闷响,瓷片溅起来划破七七的脚踝。她正在给阿斗缝秋裤,针还咬在布上,血珠已经渗进藏青色的棉布里。阿斗喊:“特务!你往我茶里下铁钉!”他抡起拐杖,把电视柜上的婚纱照扫下来——玻璃裂开,正好从七七年轻的脸上劈过去,那时她穿着淡蓝色旗袍,阿斗还站得笔直,像棵白杨树。
七七用扫把拢碎片时,发现照片背面有圆珠笔字迹,是阿斗2003年写的:“若我痴傻,请把我捆起来,别吓着七七。”现在这些字被玻璃渣切成两半,像他们当年剪开的“囍”字。她忽然想起医生说的“额颞叶退化”,说病人会“把最亲近的人当成迫害者”,当时阿斗在诊室里突然给医生敬礼,说“报告首长,我媳妇是地下党”。
第二天阿斗跑了。
邻居在菜市场看见他,穿着七七的碎花睡裤,站在卖活鸡的摊子前,非要给人家讲“三三制战术”。鸡扑棱翅膀飞起来,爪子抓破了他手背,他咧着嘴笑,说“美国鬼子投降啦”。七七赶到时,他正把鸡当步枪,用鸡爪瞄准了称盘的准星。她伸手去拉,阿斗突然用鸡打在她脸上,鸡血溅进她眼睛,世界顿时一片猩红。
回家的路上,阿斗一直嘟囔“七七是叛徒”。路过武装部门口,他忽然立正,对着国旗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右手五指并拢,指缝间还沾着鸡毛。七七在他身后,用左手托着右手肘,才能完成弯腰捡帽子的动作。医生说过,她腰椎错位是常年给阿斗擦身时扭的,像棵被风吹歪的老柳树,却还想着给另一棵快倒的树当拐杖。
夜里阿斗开始学鸡叫。
他缩在衣柜里,把七七的羊毛衫披在头上当伪装,突然“咯咯哒”一声扑出来,用拐杖戳她后背。七七正在煮他爱吃的酒酿圆子,滚开的糖水翻上来,在她手背上烫出透明的泡。阿斗说:“你下毒!鸡告诉我了!”他抢过锅铲,把滚烫的圆子泼在七七脚上,她穿着夏天的凉拖,脚背立刻红成一片。
可她还是接住了锅铲——阿斗当兵时握步枪的手,现在连铝锅铲都拿不稳, “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七七弯腰去捡,忽然看见阿斗的腿,瘦得像两根筷子,在睡裤里打晃。她想起1969年冬天,阿斗揣着两个烤土豆在雪地里等她,眉毛都结着冰,说“媳妇,你先吃,我不饿”。
后来阿斗开始忘人。
他管七七叫“大姐”,管镜子里自己叫“老首长”。有一天他突然清醒,抓着七七的手说:“柜子最底下,有我藏的战略地图。”七七掏出来,是2005年他们去北京旅游的火车票,硬座,93块钱一张,阿斗在背面歪歪扭扭写着:“带七七看毛主席,她晕车,我买橘子。”
那天夜里阿斗罕见地没闹。七七给他擦身时,他忽然用额头抵住她膝盖,像只老羊蹭树。他头发稀疏的头皮上,有块疤——是唐山地震时,他护着她,被房梁砸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