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灶台的晨雾里,总飘着点不一样的香。炎耀蹲在灶前,往砂锅里码着梅干菜,褐色的菜干吸足了清水,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得用绍兴的梅干菜,”他边码边说,指尖沾着的菜屑落在蓝布围裙上,像撒了把碎星,“我爷说,我奶奶当年腌梅干菜,要在太阳下晒足七七四十九天,菜里才会带着阳光的暖。”
旁边的灶上,炎昭正炖着红烧肉,肥瘦相间的肉块在琥珀色的汤汁里翻滚,锅盖缝隙里钻出的热气裹着甜香,漫过窗台,缠上胡同口那棵老槐树。“这是给‘妈妈味道’套餐备的,”他用长勺轻轻推了推肉块,“李叔说,他妈妈做红烧肉,总在收汁时撒把冰糖,说‘日子得带点甜’。”
“妈妈味道”套餐是李秀莲提出来的。前阵子,有个在工地打工的河南大哥,喝着小米粥突然红了眼,说“这粥像我妈熬的,就是少了点红薯”。李秀莲听着心里发酸,转头就跟王铁柱说:“咱弄个套餐吧,都是家常菜,让在外的人尝尝家的味。”
套餐里的菜,全是街坊们念叨的“妈妈菜”:梅干菜扣肉、冰糖红烧肉、南瓜小米粥、凉拌马齿苋,还有两个白面馒头,暄软得像朵云。王铁柱在菜单上写了行字:“此套餐,赠乡愁一碗。”
第一个点套餐的是张默,那个总加班的程序员。他抱着笔记本电脑冲进店时,眼睛里还带着红血丝,指着菜单上的“妈妈味道”四个字,声音发哑:“就这个,要双份馒头。”
菜端上来时,张默的手突然抖了。梅干菜扣肉的油汁浸在馒头上,像他妈妈总做的那样;南瓜小米粥里浮着层米油,甜得正好。他拿起馒头,掰开来夹了块扣肉,第一口咽下去,眼泪“啪嗒”掉在餐盘里,砸得梅干菜颤了颤。
“我妈总说,梅干菜要多蒸会儿,肉才不柴,”他含着肉嘟囔,声音哽咽得不成调,“她走的那年,也是这样的春天,我还跟她吵了架,说她做的菜太咸……”他突然捂住脸,肩膀抖得像风中的叶子,“现在想吃口咸的,都没地方找了。”
李秀莲坐在他旁边,递过去块手帕,没说话。灶台上的粥还在咕嘟,像谁在轻轻哼着老家的歌谣。
下午来的是个穿旗袍的阿姨,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却掩不住眼角的倦。她点了份套餐,盯着红烧肉看了半天,筷子在肉上戳了戳,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我妈做红烧肉,总把肥的那块给我爸,说‘他干活累’,瘦的给我,说‘姑娘家怕胖’。现在他俩都走了,我再也分不清哪块该给谁了。”
她夹起块肥肉,慢慢放进嘴里,肥油在舌尖化开,带着冰糖的甜。“以前总嫌她偏心,”她抹了把泪,“现在才知道,那点偏心,是世上最暖的念想。”
傍晚的雨下了起来,打在老灶台的玻璃窗上,淅淅沥沥的像首哭腔。一个背着吉他的年轻姑娘站在门口,浑身湿透,手里攥着张泛黄的照片。“有……有妈妈做的槐花饼吗?”她声音细若蚊吟,照片上的女人笑着,手里举着个槐花饼,金黄的饼上沾着白花花的槐花。
炎耀愣了愣,突然想起去年春天,张大爷摘了筐槐花送来,李秀莲用面粉和鸡蛋拌了,煎得外酥里软。“有!”他往灶前跑,“您等会儿,我这就做!”
槐花饼煎好时,姑娘已经坐在桌前,照片摆在手边。饼上的槐花还带着点绿,咬一口,清香混着蛋香漫开来。姑娘的眼泪突然决堤,滴在饼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就是这个味……我妈总在清明前后做,说‘吃了槐花饼,一年都顺当’。她走的那天,篮子里还装着没来得及做的槐花……”
她把饼掰了一半,放在照片前,轻声说:“妈,你尝尝,跟你做的一样香。”
雨越下越大,老灶台的灯光在雨雾里晕成团暖黄。套餐渐渐卖完了,梅干菜扣肉还剩最后一份,被一个戴眼镜的老先生买走。他坐在角落,慢慢用筷子把梅干菜挑出来,只吃肉,吃着吃着,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张褪色的粮票。
“五八年的时候,我妈用这粮票换了点肉,给我做了梅干菜扣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