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骤紧,安栖观那扇斑驳的朱漆大门被卷得吱呀作响,豁然洞开时,漫天落叶裹着刺骨的冷风,直扑进荒芜的庭院。甄玉隐静立于门畔,一身银白素锦旗装被风掀起细碎的褶皱,衣料薄如蝉翼、轻似晨雾,堪堪裹着她细弱如扶风弱柳的身形,仿佛下一刻便会被这阵风卷走,偏她脊背挺得笔直,透着股强撑的孤劲。
她发髻松松挽了个简化的旗头,鬓边碎发被风吹得贴在颊侧,衬得那张略施粉黛的脸愈发苍白。眉尖淡扫了层浅黛,却掩不住眉骨下的青影;唇上点了抹极淡的胭脂,血色不足的唇瓣依旧泛着浅白,唯有眼角那点细碎的珠光,在昏沉天色里映出一点微弱的亮。鬓角斜簪的乳白蔷薇半含着苞,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枯色,像极了她眼下的模样——刻意撑着的几分艳色里,全是掩不住的憔悴。风掠过发间,她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鬓边的花,面颊透薄得几乎能看清淡青色的血管,连带着那朵蔷薇,都显得愈发脆弱可怜。
她身后,侍女择澜垂首而立,手中捧着一个青缎包裹,似有药香隐隐透出。
玉隐……这时候你怎么来了?”舒太妃抬眼望见那抹素白身影,原本紧绷的神色瞬间塌了下来,眼里的焦灼与惶然像是找到了出口,她猛地从蒲团上起身,裙摆扫过案上的念珠,哗啦啦滚了一地也顾不上捡,快步就往门口迎。
不等玉隐开口,她便一把攥住她的手,指腹粗糙却力道极重,像是攥着根快要飘走的救命稻草。掌心触到玉隐冰凉的手,太妃的心猛地一揪,忙拉着她往里头走,目光在她脸上、身上来回打转,声音都发着颤:“这天寒地冻的,王府到这儿路远,你那病才好利索几分,怎么就敢亲自跑这一趟?瞧瞧这手凉的,风都快吹透你这衣裳了,何苦来受这份罪!”
玉隐唇边牵起一抹极浅的笑,眉眼弯着,瞧着温顺得像株依水的柳,可那笑意却没浸到眼底——瞳仁里浮着的倦意浓得化不开,深处还藏着一点冷冽的锋芒,像被雪埋着的碎瓷片。
她微微倾身,凑到舒太妃耳边,用柔缓却清晰的摆夷族语低语:“额娘莫急,我瞧着近来天寒,夜里总像是要落雪,便寻了几件厚实的衣裳送来。这山里静,也正好让我歇歇神。”
话音落,她直起身,眼底那点锋芒已悄然敛去,只余下淡淡的沉静。转而用汉语轻声补了句,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况且,有些事,隔着书信说不明白,总要当面,才能说得清、道得透。”
两人用摆夷语低语几句,语调婉转,却字字如针,将甄嬛隔绝于外。那异族的语言如一道无形的墙,将她彻底晾在一边——一个被废的汉女,听不懂她们婆媳间的私语,更插不进这血脉相连的温情与防备。
甄嬛静坐原地,指尖微凉,却未低头。她望着那朵乳白蔷薇,忽然想起当年宫中,玉隐也曾簪过同样的花,那时她笑得温婉,说:“姐姐,这花像极了你——清冷孤高,却带着刺。”如今,那刺,似乎已悄然对准了她。
片刻,舒太妃回身,神色已恢复冷峻,对甄嬛道:“你听到了?玉隐身子未愈,尚知孝心侍母,而你——满口真情大义,却只知扰人清宁。滚出去,莫再来了。”
甄嬛缓缓起身,广袖轻拂,如风中孤鸿。她目光扫过玉隐鬓角那朵蔷薇,唇角微扬,声音清冷如雪落寒潭:“太妃说我不该来,可我偏要问一句——若真情是扰,那伪装的安宁,又算什么孝?若真心是罪,那勉强的相守,又配称什么妻?”
她目光直视玉隐,语气陡然转厉:“你说你为允礼好,可你可曾问过他?你以病弱之躯博母怜,以孝道之名锁其心,可曾想过,他夜半惊醒时,喊的究竟是谁的名字?你戴这朵蔷薇,是为纪念旧情,还是为遮掩心虚?”
玉隐脸色骤然一白,指尖一紧,可那点慌乱不过转瞬即逝——她猛地抬眼,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冰碴儿的冷笑,连带着称呼都冷硬了几分:“莫愁娘子,你既已离了宫墙、断了尘缘,便该懂‘安分’二字。如今你既非皇家妃嫔,也不是王府座上客,不过是个借居凌云峰的方外之人,也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