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兰珠与旻贵人听得这话,心头那点悬着的慌促才稍稍落定,忙不迭屈膝谢恩,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未散的怯意:“谢娘娘指点,奴婢们省得了。”
年世兰指尖捻着一串东珠手钏,珠串相撞发出细碎的脆响,她眼皮也未抬,只懒懒摆了摆手,腕间金镶玉的镯子滑到小臂,露出一段皓白肌肤:“去吧。这宫里的风,最是能吹皱一池静水,也最是能把活人舌头根子嚼烂了。听多了,污了耳朵,乱了心神,不值当。”
二人喏喏连声,轻手轻脚退了出去,暖阁里的炭火气仿佛都随着她们的离去凝滞了几分。年世兰这才将手中茶盏重重搁在紫檀木嵌玉的小几上,碧色的茶汤溅出几滴,落在描金的“富贵长春”纹茶托上,像极了雪地里溅开的血珠。她望着窗棂上糊着的云母纸,日光透过纸层,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斑驳,眼底那点方才对下人的和煦,早已凝成了腊月里的寒冰。
“皇后想拿流言当刀子,本宫偏要让这刀子先扎了她自己的手。”她忽然低低笑了一声,笑声里裹着淬了毒的蜜,“昌嫔那肚子是真是假,验一验,便什么都清楚了。到时候啊……”她顿住话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茶盏边缘,“倒要瞧瞧,咱们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要如何收场。”
是夜,咸福宫的角门悄无声息地开了条缝。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小药童,挑着两只半旧的药箱,借着月光的影子,泥鳅似的滑了进去。这药童不是旁人,正是翊坤宫调教出来的心腹李自徽,此刻他头上戴着顶毡帽,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个尖尖的下巴。
乌雅碧檀早已得了华贵妃的密令,此刻正歪在铺着银鼠皮褥子的贵妃榻上,身上盖着一床藕荷色绣折枝玉兰花的锦被。见李自徽进来,她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连带着声音都发颤:“劳烦……劳烦小哥了。”说着,便要挣扎着坐起身。
“小主躺着便是。”李自徽的声音压得又低又哑,他将药箱放在地上,打开来,取出一方脉枕,又从怀里掏出块干净的素帕,垫在脉枕上,“娘娘吩咐了,仔细些好。”
乌雅碧檀依言伸出手腕,腕子细得仿佛一折就断,上头套着只成色普通的银镯子。她的指尖紧紧攥着锦被的一角,指节都泛了白,连呼吸都放得又轻又缓,生怕惊扰了什么。李自徽指尖搭上她的腕脉,那指尖带着药草的清苦气,触得她微微一颤。
他闭目凝神,眉头先是蹙着,像打了个死结,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那结竟缓缓松开了。又诊了片刻,他才起身,对着屏风后侍立的韵芝低声道:“回姑姑的话,昌嫔小主这脉象,滑而流利,如盘走珠,节律匀整,确是喜脉无疑。只是月份尚浅,胎气还嫩着,需得仔细将养着才是。”
昙儿的心沉了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点了点头,从袖中摸出个沉甸甸的荷包塞给李自徽:“有劳小哥了,这是我们小主的一点心意。”待李自徽走后,她立刻取了纸笔,将方才的话一字不落地写在纸条上,卷成个小卷,塞进一只信鸽的脚环里。那鸽子扑棱棱飞出窗外,很快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翊坤宫的暖阁里,年世兰正摩挲着一个描金漆的锦盒,盒盖上嵌着块鸽血红的宝石,在烛火下闪着妖异的光。听得韵芝传回的话,她猛地将锦盒往案上一掼,“砰”的一声闷响,震得案上的青瓷笔洗都跳了跳。那宝石在灯光下仿佛也失了色,透着一股子寒气。
“好,好得很!”她冷笑两声,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怨毒,凤眸里的光像刀子,刮得人骨头疼,“本宫倒是小觑了她!平日里装得一副菩萨心肠,背地里竟能想出这般阴损的招数!拿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做棋子,她的心,莫不是用万年玄冰做的?”
颂芝忙上前给她续上热茶,茶汤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脸上的表情:“娘娘,既是真孕,那先前的流言……”
“流言?”年世兰猛地打断她,死死掐着锦盒的边缘,“那不过是皇后放出来的引子!皇上是什么性子?最是多疑,最恨旁人欺瞒!她先是让那些碎嘴的宫人散播昌嫔假孕的谣言,搅得六宫不宁,人心惶惶,再
